王美人并不知道,不在战场上时,钟欣怡是从不杀生的。她觉得自己杀戮大多,需要多做点善事,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明白,钟欣怡在沙场时的感觉。看着那遍地伏尸,那血流成河的惨状时,这个柔弱的女人的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她不是早就被废了吗?”老农夫冷笑道,“王后又怎么了?我这个当爹的,可没跟她沾上半点光!你想想,在她当王后的时候,她可曾想过认我这个亲爹?现在被废了,无家可归了,才想起找我。我慈悲为怀,收留了她,她居然让她那两个仆人给走了?你说说看,这就是人们口中称颂的钟欣怡?她的心,可真够狠的!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能在沙场上杀人如麻的女人,又会善良到哪里去呢?”
老农夫的话,一字字,全都落在了钟欣怡的心上。
“是啊,我果真对不起他呢!”她心中有些伤感,“在我锦衣玉食的时候,他还在这里吃着粗茶淡饭。也许那时,我不应该那么自私,不应该只考虑钟家对我的恩情,却忘记了亲生父母的生育之恩!他对我有怨言,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里,钟欣怡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报答他的生育之恩!
“那蛤蟆嘴呢?”王美人的好奇心非常强,笑道,“钟欣怡的嘴挺好看的啊!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老农夫被她问的有些烦了,笑道,“再说了,她的嘴哪里有你的好看呢?你看她的嘴边,何曾挂过笑容呢,哪里像你,嘴角总挂着一缕笑意,多甜!”
王美人听了,心中十分受用,便笑道:“其实我倒有个主意。钟欣怡的本事那么大,你何不让她去其他几国试试看呢?车迟国没机会,不等于别的国家没机会啊!等她成了大将军,你老人家就跟着享清福吧!”
这时,钟欣怡缓缓走了进来。她不喜欢王美人在背后搬弄是非,若不是怜她的遭遇,她早就将这个长舌妇给逐下山了。当然,她想逐,这老农夫未必舍得。
“怎么才回来?”老农夫阴沉着脸,不悦地问,“不做饭?如果你不想做饭的话,当初就不应该让那个丑女人走……”
其实,他和王美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钟欣怡做了些点心,又腌了些菜,他们俩个早已经吃饱了。王美人虽然嫌有酒无肉,不过这老农夫却不在乎,因为他平时弄的饭极为不堪,哪里有钟欣怡做的好呢!当然,他的心里还是有着一点点失落感,因为冯婆婆的饭菜实在是大好吃了。
“我这就做!”钟欣怡淡淡地说。
虽然她忙碌了一天,不过回来之后,每天都得做饭。即使王美人闲的过于无聊,她也从未想过,让那个娇滴滴的女人动动手。她可怜那个女人,可怜她的遭遇。
“不必!”老农夫借着酒劲,红着脸,扯着嗓子说,“今天我这当爹的有什么话就和你直说了!我也知道,你是道机子的弟子,有了这块招牌,你可以到任何一个国家做个将军。我是你爹,你亲爹!如果你不想看着你爹在这里受苦的话,说……”
看来,王美人的小风吹的蛮不错的。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让这老农夫的心活泛了起来。他甚至在想,自己会不会和夏太师那样,也拥有一座豪华府邸,奴仆成群呢?还有,夏太师那两位夫人,那可叫一个美啊!一个赛过一个,貌若天仙。
钟欣怡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再上战场了!杀戮太多,我想替爹积点福。”
王美人听了,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其实,她之所以让老农夫命钟欣怡再度出山,完全是为自己着想。在这里整天吃糠咽菜的,到时候谁知道自己会不会生下一只兔子呢?只要钟欣怡一出山,其它几国君王必定锦衣玉食招待她,到时候,自己也可以跟着沾点光啊!
“为什么?”老农夫气的七窍生烟,吹胡子瞪眼,“难道,你就准备让你爹在这荒山野岭住一辈子?若你没那本事,我无话可说。如今你身为道机子的弟子,明明可以让我过上好日子,你却不出山!天下人都说钟欣怡有多好,可是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是如此的不孝顺!你你你……”
他的语速实在是太快了,急的他重重的咳嗷了起来。
“伯父息怒!”王美人连忙站了起来,替他捶着背,嗔怪道,“姐姐也真是的,伯父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可以惹他生气呢?不是我多嘴,当初真不应该让那两个仆人走的。多个人照顾,总是件好事。如今姐姐又得干活,又得做饭,实在是忙不过来的。”
她一边替老农夫捶着背,一边善解人意的说。
“我说过,他们不是仆人。”钟欣怡冷冷地说,“蒋英是我的师兄,他和我一样,都是桃花坞的弟子。冯婆婆是钟府的仆人,和我们并没有关系。我们姓夏,钟府的仆人,我们不方便用他们的。”
对老农夫,钟欣怡不是没有想过,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他始终不明白,这种隐居的日子,又有多少人羡慕呢?什么叫做好日子呢?王宫里到锦衣玉食的,可是那里究竞又有几个人幸福呢?自己不用提了,王美人不也是被迫离开了吗?不过她不明白的是,王宫如此恐怖,为什么王美人还想回去呢?一个夏春花倒下了,并不意味这后宫的争斗会结束。更何况,夏春花是不会倒下的,就凭她是田云青救命恩人这一条,就足可以保证她在后宫屹立不倒了。
王美人听了,冷笑道:“姐姐不是钟府的大小姐吗?既然姐姐被钟家收养,又是他们家唯一的继承人,那么钟家上上下下,自然都是姐姐的了。伯父吃了大半辈子的苦,你也真应该尽尽孝心了。”
她以为,只要哄好了这老农夫,自己就完全可以将钟欣怡玩转于掌心。
“那么,以后饭由你来做!”钟欣怡冷冷的说,“既然这里这么缺个人,不如由你来代替。”
一听这话,王美人惊愕的瞪大了眸子:“可是,我怀孕了啊!”
“谁说怀孕不能干活了?”钟欣怡冷笑道,“想必我娘怀我的时候,她还在干活吧?难道太师府里怀孕的仆人,都有那么好的待遇?”
对于钟欣怡寻亲的事情,老农夫并没有多问,他以前并没有管那么多,只想有个人养老送终便是了。如今钟欣怡一提到太师府,他不禁心里一动。
“难到,他是太师的女儿?”他心中胡乱地想,“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找到我呢?不过不大像,二小姐生的极美,而且年龄也大一岁,应该不是。”
他并没有细想,只是以为钟欣怡只不过是找错了方向罢了。她和太师府,并没有半点瓜葛。
“你说什么?我来做饭?”王美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你觉得我会做饭吗?你再看看我这双手,哪里像做饭的手?”
她一边笑着,一边举起了自己的纤纤玉手。她的手非常漂亮,极为柔软,一看就知道这是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玉手。
“谁生下来就会做饭呢?”钟欣怡冷笑道,“你的手不能做饭,那么你的嘴可以吃饭吗?若论起高贵,我好歹也做过王后,难道你的身份比我昔日的身份还要尊贵?”
她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王美人的身份,一个私自出宫的嫔妃,若被抓到,那可是死路一条。即使是老农夫,她也不肯多说。
王美人听了,一张娇俏的脸庞,顿时涨得红红的。
虽然她是美人,身份极为高贵,可是在钟欣怡面前,那根本不值一提。钟欣怡可是正宫王后,在她面前,她又算得上什么呢?钟欣怡是正室,而她,只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小妾罢了。
“可是……”王美人那张娇俏的小脸涨的红红的,连忙对老农夫说,“我身子弱,又有孕在身,从小也没做过这些粗活的!日后等我生下孩子后,我一定会重重报答你的!”
她并不说报答钟欣怡,而是报答老农夫。老农夫听了,不由的心中一颤,让他马上想到“以身相许”这四个字。虽然王美人已经怀孕了,不过这老农夫并不介意,自己已经有了些春秋,并不介意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年轻漂亮女人。
“好了,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真是没有规矩!”老农夫连忙护道,“王姑娘你不用怕,只要有我在一天,我绝对不会让你干这些粗活的。欣怡你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得尊重王姑娘,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是待客之道还是有的!”
虽然钟欣怡这段日子来对他极好,可是在关键时刻,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王美人这一边。在心底,他已经暗自将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当成他续弦的妻子了。女儿照顾未来的继母,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这老农夫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王美人是否会愿意嫁他。
王美人听了,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一脸得意地看着钟欣怡,仿佛一只胜利的孔雀。
“那好。”钟欣怡想了想,淡淡地说,“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替王姑娘采些安胎药。既然王姑娘是客人,那么拜托爹来照顾她吧。”
她的确想采些药,虽然她不喜欢王美人,可是那个孩子,毕竞是田云青的。田云青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如今膝下,尚无一儿半女的。虽然她对他有着颇多怨言,可是钟欣怡还是想替他照顾他的那一点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