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当我打电话给张秦睿的时候，张秦睿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我告诉了他地址，让张秦睿来接我。来到了我家里，张秦睿四处看了看，这才开口说道：“我说宿罪，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么？”
“是啊，怎么了？”我开口问道。
张秦睿说道：“这房子比我租的那个还差，现在我也不回去了，那房子还有半年到期呢，你要不要去住？”
我摇摇头说道：“从孤儿院出来之后，我就住在这里了，已经住了几乎十几年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住进来的。这栋楼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栋楼一共三层，每层都只有一个房间，除了我在这里住，就没其他人了。”
说着，我打开了水龙头：“你看，这里还没有停水停电，我只需要每个月缴个电费和水费就好。”
“是么，那你这个房子还挺古怪的，没有房主回来过么？”张秦睿问道。
我将牙刷随手扔到了杯子里，关掉了水龙头：“没有，一次都没有。走吧，现在他在什么监狱？”
张秦睿说道：“榆州市第一监狱。”
“你联系到了么？那个人叫怎么名字啊？”我问道。
“王开奇。”张秦睿似乎对我住着的这栋楼很感兴趣，他一边我那个楼下走，一边左右观察着：“跟着伟哥的小弟，好像是背叛了无期徒刑，现在才到服刑期的一半，可能还有十几年的牢要做。”
说着，张秦睿叹口气：“我早就劝过伟哥不要做这生意，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但是伟哥不听，说自己根本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就算他不吃饭，他手底下那么多人都要吃饭。到了那个地步，就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自己要是撒手不干了，手下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才说，沾上了这东西，从一开始就已经完了。”我说道：“胭脂把车借给你了么？”
张秦睿点了点头：“还是这种几十万的车开起来舒服，你说啊，我奋斗一辈子，未必能买得起这样的车，奋斗还有什么意思？我原来还有个买房的目标，现在，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可奋斗的。我没有亲人没有父母的，三十万，其实够我活一辈子了。”
我看着胭脂的车，忍不住说道：“只是这车，来的也不容易啊。有些人生来就坐着金轿子，嘴里含着金勺子，有些人奋斗了一辈子，也不如人家一个车轮子。可是我想，张秦睿，这个世界本来就够不公平了，总看着别人没意思的。有人生下来是创造的，有人生下来是经历的，张秦睿，不瞒你说，你看我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脑子还有毛病，经常忘了自己做过的事情，可有些事情，我的的确确是忘不掉的，如果让我现在就死了，我是没有遗憾的，你明白么？”
张秦睿笑了一声：“死不了，记不记得咱们初中的时候去算命，算命的说我能活八十四，你能活九十六，燕子就厉害了。”
说到这里，张秦睿的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了：“能活一百零三。”
当我们来到了榆州市第一监狱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被狱警拦了下来，我探出头去说道：“你们认识闫知著么？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我是榆州市刑警队的宿罪，我想要见你们这里的一名犯人。”
“证件。”对方说道。
“闫知著你不认识么？”我说道。
张秦睿小声跟我说道：“宿罪，人家问你要证件呢，你给了不就行了？”
“给什么给，我也得有啊。”我开口说道：“我能挂个名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证件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秃头老胖子正从门前经过，看到了我，开口说道：“诶，这不是宿罪么，怎么记得来看你李叔叔了？”
我看着他，怎么也不记得我还有这么一个叔叔，但是看他能出入自由，估计也能带我进去吧，我赶紧开口说道：“李叔，我这和不是有个犯人想调查一下嘛，想要找到点线索，这不正和站岗的同志沟通呢么。”
“哦哦。”李叔说道：“进来吧，要找什么人说一下就行。”
“多谢李叔了。”我赶紧说道：“就是我这次来的着急，手上而已没带着什么礼物。”
“要什么礼物。”李叔摆摆手说道：“他们是榆州市公安局的，放他们进来吧。”
“呵，我也和你沾光了。”张秦睿说道：“也混成公安局的了。”
我说道：“等咱们真查出什么来，我说什么也得给你挂个名，和我一样。你知道贩毒五十克就是死刑么？要真的是用皮卡拉了一车来，枪毙五百次都不为过。现在我们要确定的就是，这些人真的是搞贩毒的。”
停好了车，一名狱警走来问道：“宿罪是吧，李狱长都说好了，你们要找谁？”
张秦睿偷偷和我说道：“你看他肚子大的，头发秃的，我还以为是看门的老大爷呢，没想到是狱长。”
“行了，那个人名字叫什么？”那名狱警问道。
“王开奇。”我回答道。
狱警通过对讲机说道：“这有两名刑警，要找个叫做王开奇的犯人。”
片刻之后，狱警又对我们说道：“跟我们来，那个王开奇三十多是么？”
“是。”张秦睿说道。
狱警一边带着我们往监狱里走，张秦睿一边小声和我说道：“你和我都不跟伟哥之后，就是这个王开奇一直跟着伟哥。后来那些生意，也都是帮忙做账的。也幸亏他就是个做账的，跟着贩毒的那些，几年前就全枪毙了。不过，他应该是知道货源的。我曾经见过他几面，伟哥也和他说过你。”
“我？”我指了指自己。
“是啊。”张秦睿说道：“当初我们跟着伟哥混的时候，伟哥也就是给人看这场子的。那些地盘，都是我们两个一拳一拳给他打出来的。后来他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人也多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很怀念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要是他不做那些事情，我想我们还是好兄弟。”
“可惜人生不能选择错的。”我说道：“选择错一步，整个人生都完了。”
张秦睿说道：“那个时候，谁会想到这些。有时候我一想起以前来，就是我们三个通宵喝酒的样子。一转眼，我们两个也到了当时伟哥的年纪。可谁曾想，他三十岁的时候就死了。”
“王开奇。”狱警打开了门，开口说道：“有人来看你。”
一个满脸沧桑，看起来像是五十来岁的男人，戴着手铐脚镣，一步一晃悠的朝着我们走了过来：“还有人找我？我亲戚都死光了。”
“开哥。”张秦睿开口说道：“我啊，张秦睿，我们之前见过的。”
王开奇眯缝着自己的小眼睛，扭着头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开口说道：“张秦睿，你小子啊，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我看了看旁边的狱警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下面说的这些话是要保密的，麻烦你还是离开一下吧？”
狱警看了看我，片刻后才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我看着王开奇说道：“王开奇，我叫宿罪，当年是跟着伟哥混着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问你，最近又有一批货流了进来。我想知道，你们当年到底是和谁搭上线的。”
王开奇看了看门外站着的狱警：“你们倒是够神通广大的。怎么，也想碰这玩意？日后好进来找我？幸好我不过货，要不然我脖子上的这东西，现在已经搬家了。”
“正好相反。”我开口说道：“现在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五六年前，伟哥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应该只有你们一家供货吧？”
王开奇说道：“当然了，做这一行的要是不垄断，价格统一不下来的。不过倒也好，当年做这生意的那批人，全嗝屁了。你说我，要坐二十多年牢，出来之后，我又能干什么？亲戚朋友全不认我了，要我说，我这辈子最好的命，就是死在这牢里，最好永远不出去。”
“现在又有人做了。”我说道。
“当然！”王开奇却是很平淡的说道：“这行业永远会有人做，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人就是这么贪婪的动物，你知道，最多一天，我账面上要过多少钱么？一个亿啊！你们知道一个亿有多少钱么？做这行的不能走网络，全部是现金，一个亿，他妈的要用卡车拉，用卡车拉钱，你们见过么？”
“没有。”我和张秦睿一起摇头。
王开奇冷哼两声：“十万块就能让人卖命，你说一个亿，能买多少人的命。谁能忍受住这样的诱惑？人性就是这样。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能让人什么都不顾了。还有什么生意能比这个来钱快？”
“那你们当时，都是和谁拿货？”我问道。
王开奇摆摆手：“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记账的，上下家通通不知道。”
“开哥。”张秦睿说道：“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不至于连我们两个也瞒着吧？现在又没人，你就说吧。”
王开奇说道：“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能活着么？不过我可以透过个名字，伟哥叫他南方佬乌蝇。”
“乌蝇？”我问道。
王开奇说道：“我只知道个名字，至于乌蝇是谁，又是南方什么城市的，我就不知道了。”
“乌蝇。”我说道：“这倒是一个挺响亮的名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