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笑震惊过后,便垂下了眼帘,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王九老人看着南宫笑,不由是点了点头,他算是一个权贵吧,不为权贵所动心,完全失去了判断,这一点极其的不错。
总体来说,南宫笑这个弟子他是越来越满意,于刚才的略微的炫耀,内心他原本还有些介意,但此刻浑然不放在心头上了。若是收下一南宫笑的弟子,指不定以后能成为圣人之师,当真是要名留青史,所以使些小手段,完全有必要,指不定以后还会成为一段佳话。
然而下一刻,当南宫笑再次睁开眼眸,他的选择估计让整个世界都意外。
“王师。”
南宫笑先是对着老人行了一礼,才开口道:“王师的青睐,学生不胜荣幸,只是恐怕学生无法答应!”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老人王九脸上的微笑骤然就凝固,人近乎石化,屋内一片死寂,气氛忽然变得极其沉重起来。作为鲁国的帝师,何其尊贵,竟然接连两次被南宫笑拒绝,就算是老人面子上也挂不住。
“好个猖狂的小儿,今日我不给你给教训,你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老仆再次冲了进来,白眉倒竖,老眼当中近乎要喷火,原本干瘪的身躯,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膨胀了起来,恐怖的气息释放出来,压得南宫笑已经呼吸不上来,如同一只老鼠遇到一头猛虎一般。
“阿福,退下!”
一声怒斥,天崩地裂一般的气息,瞬间就消失,老仆恼怒非常,不甘的怒瞪了一眼,恨恨的退了出去。
“因何缘由?”
老人王九实在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结果,甚至有些不解。他真是爱惜南宫笑如此人才,是以,也才会拉下面子,主动开口要收南宫笑为徒。
只是,鲁国无数人渴求的机会,无数人想拜他为师,但南宫笑得到这样的机会,他竟然拒绝了。
南宫笑并没有愧疚,心中也没有多少波动,平静的开口道:“王师,杨新枝若要杀学生,王师要如何做,可能阻拦,又能阻拦几次?”
老人瞬间就是一愣,这个问题,问的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鲁国杨新枝的地位,绝然不在他之下,若是杨新枝铁了心要杀南宫笑,他要和杨新枝彻底闹翻,成为仇敌?
南宫笑继续开口道:“王师,倘若齐国李窦两家,一心要置于学生于死地,王师又如何自处,可愿意齐鲁两国交恶?”
老人又是一愣,齐鲁两国结盟,共应对魏国,他如何能让齐鲁两国交恶?
他知道南宫笑话说的还是客气的,鲁国和南宫笑之间的取舍,他毫无疑问定然会选择鲁国,而绝然不会是南宫笑。
“王师!”南宫笑再次开口道:“倘若鲁国圣院、鲁国也欲将学生置于死地,王师可是也要他们决裂,甚至割裂鲁国?”
南宫笑又将老人完全问住了,南宫笑的“皇帝的新装”,此一文让鲁国圣院成了笑话,使鲁国成了笑话,就是杨新枝不动手,估计也会有许多人要找南宫笑的麻烦。
他若是南宫笑之师,如何自处?要与鲁国圣院,要与鲁国为敌,站到他们对立面去,如此一来,他又还有什么资源可言。
南宫笑三问,其实就是一个问题:我若为你徒,你如何自处?
这是老人之前根本就没有仔细考虑过,他不过是瞬间动了爱才之心,方起了收徒之念,此刻想来他确实不合适收南宫笑为徒。
他的身份,以往是最大的优势,但现在就是最大的束缚,因为南宫笑的敌人都太强,而他的身份又牵连到太多。
“老夫,确实思虑不周。”
老人那清澈的双眸之中,忽然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浑浊起来,随后禁不住深深的叹息一声,一片怅然,心底之中更是多出了一份无奈和无力来。
于鲁国现状的无奈,于鲁国诸多事的无力。
“王师,我一直只相信一个道理,真理只在拳头的范围内。”
老人不由又是一愣,他还被嫌弃了,因为他的拳头还不够大,还不够硬。
这样的一句话并不符合儒道所提倡的,但事实就是如此,老人也不得不承认。
“只是你一人,你又如何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杨家杨新枝,齐国李窦两古老的世家,鲁国圣院、鲁国,南宫笑的敌人一个比一个强大,一个比一个的恐怖。
“我到现在还活着,不是吗。”南宫笑晒然一笑,脸上现出了轻蔑之色:“而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竟然是轻蔑,竟然是鄙夷!
老人不由又是一愣,今天他也已经不知道愣了多少次,旋即就开口道:“你很有自信。”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南宫笑朗声道:“王师,不论是杨家,还是李窦两家,或者鲁国圣院,他们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很强大的,也不是弱小定然只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我有一首诗与王师共勉: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老人一震旋即又是一愣:“这是诗?”
“为什么不是呢?”南宫笑道:“为什么诗一定要在一个框框里打转,为什么就不能跳出去?跳出去,不是更能海口天空吗?”
如此的反问,让老人又是无言,更是骇然不已:“此子,是打算打破一切陈规,开创出崭新的天地来吗?!”
开文道新天地,何其高远而又豪迈的志向,简直无人能及,就是老人自己也自愧不如。
而品味着这一首诗,老人越发觉得不简单,这诗虽然避开了情感的直抒,弃置了景象的实叙,没有着意建构完整的景象、意境等等,只是用意想、用隐喻,但却在浓重的黑色背景上凸现了一双不同寻常的“黑色的眼睛”。
在眼睛的前方,似乎可以看到从乌云的缝隙中射出一束白光,顿时一切鲜活起来,黑夜与光明形成反差,爆发出强烈的感情色彩。
这一刻,老人脑海之中,似乎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在令人窒息的困厄当中,如同一石竹成长起来……
老人越品味着简单的两句,越发感觉其中的惊人。这一首所谓的诗,确然抛弃了以往诗词所有的一切,摆脱了所有束缚,跳脱出来,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却同样可以触动心神,直入心扉。
“这首诗是什么诗名?”
南宫笑心中很震惊,老人于现代诗接受,快的惊人。
“一代人!”
“一代人?!”
瞬间,老人瞳孔就是巨震,脑海之中所看到的景象似乎完全不同了,而是诸多如同南宫笑一般的人,如同石竹成长了起来,在黑夜当中探索,寻求光明,甚至开辟出崭新的世界。
“他这一代人,并没有找到光明。”
老人忽然之间无比的落寞起来,但看到南宫笑目光蓦然爆发无尽的精光来:“他这一代人没有找到光明,也许南宫笑这一代人能找到光明。”
之后,目光当中精光消失了,恢复了正常,垂下眼帘开口道:“你回去好好准备武试吧。”
“是!”
南宫笑并不知道老人的想法,而立即的将南宫笑送来的人再次出现,将他接走。
“老爷!”
南宫笑离开之后,那位老仆人再次走了进来。
“你都听见了吧。”老人睁开眼道:“此子看的极其通透,我不为其师,远比为其师好,如此也能更好的护住他。”
老仆对于南宫笑的愤怒已经消失了,他不得不承认南宫笑说的在理。
“他能活到现在,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看来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此子非人!”
此子非人!!!
老仆苍老的身躯忍不住就是一颤,整个鲁国估计没有哪一个人能得到老爷如此的评价吧,而只区区四字,但评价实在太高了,高的无法想象。
“你说我们这一代人,没有能找到光明,他这一代人能找到光明吗?”
老仆身躯又是一震,老爷竟然对于南宫笑寄予如此大的厚望!不,已经不是厚望那么简单了,他隐隐的从自家老爷语气当中,听到老爷对这少年的敬佩之情。
敬佩!!!
老爷竟然敬佩一个区区的少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这怎么可能!
“阿福,你无需惊讶,想来我可能还远远的看低了此子,此子不是我能估量。”老人开口道:“此刻,我也才方知,天下有诸多个南宫笑,为何圣人都没有显现?而又为何独独这个南宫笑,圣人却显现了!圣人果然有深意,也更早发觉了此子的惊人。”
老人叹气道:“圣人终究是圣人啊,高瞻远瞩!”
老仆已经无法言语,因为他无法用言语表达出心中的惊骇来,如此一切让他完全不可置信,刚才他怒目而视的少年,竟然如此了得,竟然如此惊人,圣人都在特意的关注他。
“阿福,去一趟桃源县,这一次桃源县的武试,莫要让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不然鲁国真有可能再闹个大笑话。”
明显的,老人对于南宫笑闹腾的本事,一点也不怀疑。
“是,老爷!”
这一刻,这位老仆内心当中竟然也好奇起来:“这个南宫笑当真有这么惊人,若是如此他会有什么样惊艳的表现?桃源县这区区一小县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来。”
桃源乡,南宫笑,杨新枝之孙杨十五。
只一番琢磨,老仆觉得大有可能,也许真还会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