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在青云路上,可谓瞬息万里,南宫笑还不曾有多少感觉,就到地方了。
清幽的地段,清净的四合院,似乎是一普通人家的院落。
青砖绿瓦,没有任何一丝奢华;院外,小桥流水,流水潺潺,杨柳依依。
在那老者的示意之下,南宫笑自青云路而下,径直落入了院子中。院子中一奴仆模样的老仆,似乎早就知道南宫笑要来一般,也不出声,手往里一引,南宫笑顺着他所指的的方向,迈步而入。
同俯瞰的院落一般,其内一切的装饰都十分简朴,一路进去,随处可见盆栽的梅竹,透着一股典雅素朴的味道。
期间,南宫笑在半路接连遇上了几个人,气息都极其惊人,至少是翰林境的修为,他们面色很难看,而且神思不属,似乎失了魂一般。
有两个人,分明在壮年,但出来之时脚步竟然蹒跚,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蓦然见到南宫笑的时候,蓦然双眸当中就是一阵凶光,但旋即就又立即暗淡了下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当中竟然有一人向南宫笑道歉,然后大步离去。
南宫笑起初还有一些不明白,但很快的就醒悟过来了:他们为什么恨自己?
“估计是那一篇皇帝的新装吧,圣人将之宣告于天下,鲁国圣院、鲁国,估计现在被笑话得厉害,如何能不恨他这个始作俑者。”
让南宫笑诧异的是,这些人分明不喜自己,但失态之后,竟然有人给他道歉,于这个所谓的“王师”,他一下子的就很好奇了。
“这个王师,看来极其不简单。”
踏入最清幽的一处院落,推开青布帷幕,南宫笑第一时间一眼就看到了一幅山竹画,其上似乎墨迹未干,落有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的诗,以他的诗作成的画,就悬挂在屋内,每一个进来的人,率先都能见到这一副画,这一首诗。
“这是替自己拉仇恨吗?”
南宫笑腹黑的想着,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也看到了一儒雅非常的老者:两鬓花白,双目炯炯有神,清澈非常,没有一丝浑浊。
乍一看这老者,南宫笑就感觉他是一个极有学问的老人。老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华贵,一袭洗地发白的白色布衫,手中持着笔,在南宫笑进来之后,那一双没有任何一丝浑浊的眼睛,就冷冷的盯住南宫笑,顿时间整个房屋之内,仿佛冰冻了起来。
老人的目光威严又锐利,似乎洞穿了人世间的一切秘密。
南宫笑和他目光接触的刹那,虽然对方的目光冰冷,没有任何精神上的压迫,但即使是如此,这一刻南宫笑面对这位老者,也只能是高山仰止,心中满是敬畏,不敢有任何一丝放肆。
同时,也只是这一眼,南宫笑就感觉自己里里外外,已然被人全看的通透,他的思想,他的意识,他的经历,种种一切似乎完全呈现在老人的面前。
在这位两鬓发白的老人面前,似乎没有人可以藏住或是掖住什么秘密。
“学生南宫笑,见过王师。”
南宫笑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态度谦卑有礼。
老人的威严蓦然一盛。
“你就是南宫笑——”
那一双没有任何一丝浑浊的双眸当中,在这一刻迸射出凌厉至极的光芒,南宫笑瞬间生生的似乎被看矮成了一个侏儒,甚至以蝼蚁。
“今日你可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又将鲁国、鲁国圣院至于何地!”
质问、责问!
南宫笑并没有多大意外,心绪也并没有多少波动。
“那请王师,教学生如何做?”
“学生如何做,王师才能满意呢?”
南宫笑心中有敬畏,却也不卷缩,语气看似平静,但其实有点冲,而只是前一问,就让老人说不出话来。
“你果然不错,连我也丝毫不惧上一丝。”
老人的脸色,突然就缓和了下来,而只是这一瞬间的接触,老人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南宫笑的为人。
不畏强权,宁折不弯,胆大包天,这些至少是有的。鲁国诸多人若是被他质问,那一个不是心生凛然,畏畏缩缩起来,不论怎么喝斥、贬低,他们也都只是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受着,但眼前的此子,竟然反问他。
倔傲非常,心少有敬畏,充满了攻击性!
老人对于南宫笑认知更进一步,他持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再次开口道:“你可认得这几个字?”
纸上八个大字: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南宫笑自然认得,“交易之道,刚者易折。惟有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天下柔弱者莫如水,然上善若水。”
老子《道德经》,这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的出处。
老人是说他太极端了,惹众怒,身难保。
“王师,那请教学生如何做?”
南宫笑重复了这一句,他自己也回想了一番,他确实做的极端,每每都要将事情闹大,闹出大动静,引起莫大的关注,但这通常也只是弱者的手段,无奈的手段。
他现在至少还算是一个弱者,不论是杨家、桃源文院,更别说李窦两家,他南宫笑算那根草,能让他们将他放在眼里,不做绝如何自救。
他退一步,可以海阔天空吗?
没有,他已退无可退,他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而如此劣势,若不再主动出击,当真就只能等死。
老人忽然之间,竟然被南宫笑问得说不出声来,世事洞明,如此的年纪经历无数的事情,他自然知道南宫笑所面对的是什么,所以他说不出话来。
“你的老师是谁?”
莫名的,老人突然问出了这一句。
南宫笑松了口气,“在社学,李夫子教授学生读书识字。”
确切的说,南宫笑病没有专门的授业恩师,李夫子至多算启蒙先生,甚至都不是,他所倚靠的是前世的知识。
老人蓦然听闻,眼中闪过一惊骇之色,“无人教授,便以如此惊人,若是有呢?”
简直无法想象,老人心中震动无比,再次打量了南宫笑一眼,心中暗道:“此子果然是天赋异禀。”
此刻,他于南宫笑的理解更加深刻,这就是一块未雕琢的璞玉,遇到危机,便变化成凶兽,下嘴就咬,周身都是刺。
“没有老师?你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似乎有些无法相信,老人往那一幅竹画上一指。
这一首诗,骤然听闻的时候,老人极其震动,似乎非是南宫笑这样的年纪能做出来的。
南宫笑嘴角微微一抽,他只是个搬运工,若不是这老人,他自然可以不要脸的自夸一番,但这样的气氛并不合适,只能找了一个牵强的借口。
“我与那竹很相似,感同身受罢了。”
末了,觉得实在太牵强,他又补充道:“也许生死压迫,这是提前的透支吧。”
透支?
老人心下暗道,此子倔傲非常,但却不目空一切。他是清楚地知道,南宫笑不单单只有这一首诗的,甚至清楚地知道,南宫笑在诗词上最是有天赋。
孺子可教,老人动了爱材之心。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这一句话一出口,屋内骤然就忽然是一静,于此南宫笑也万万没有想到,极其的意外。
没有立即回答,南宫笑不语沉思,准确的说,此刻他不但意外,更有些措手不及。也许南宫笑知道老人的身份,估计会毫不犹豫答应,但现在却在权衡利弊。
他并不想绑在鲁国这一辆大车之上,尤其做出皇帝的新装,恶了鲁国之后。而显然这老人在鲁国位高权重,若是拜师,不见得利大于弊,很可能被捆缚手脚,想再得自由,难。
屋内静悄悄的,几乎可以听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老人也不说话,只是静待着南宫笑的回答,而对于他的谨慎,老人是赞赏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马虎不得。
“王师,对不起,学生暂时还没有拜师的想法。”
半晌后,南宫笑终究是做出了取舍,自由更重要,而且他并不太需要什么老师,所以虽然声音很委婉,但态度却很坚决。
“哦,为什么?”
老人诧异不已,以南宫笑现在的处境,他难道不知道若是拜自己为师,将不会再是石中抓着那点泥土的竹子了吗。
老人这边还没开口,却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
“南宫笑你狂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老爷想收你做学生,这是多大的造化,你居然拒绝。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求之不得,打得头破血流!”
厉骂声中,是那手一引,将引自己进来的那老奴,他恼怒无比,神情激动的自屋外的闯了进来,那怒睁的双目似乎恨不得要将他南宫笑吞吃了一般。
老仆在门外听得清楚,这南宫笑惊人,但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知道抬举,老爷的身份收他为徒,竟然拒绝!
“阿福,你做什么,退下!”
老仆怒瞪了南宫笑一眼,才退了下去。
“南宫笑,自我这老仆的反应,想来你应该知道我身份不凡。”
老人开口道:“我姓王,单名一个九,身份是帝室文师,以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你是我的学生,应该会少上很多麻烦,儒道之上不说一片坦途,但对你定然有不少帮助。”
“文师,不就是帝师吗!!!”
南宫笑一震,他料想眼前的老人身份定然极其尊贵,但他南也没料到,对方居然是鲁国皇室之师,帝师。
皇亲贵胄,于现在都还没有走出过桃源县的南宫笑来说,他就是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土鳖,而眼前这位老人却是他们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