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反，总有些隐隐的头疼。
程依基本没睡，一直到四五点，天快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
她才闭上眼睛，就听到了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在很大声地砸门，仿佛很急切的样子。
程依猛地坐了起来，一直抱着她的慕思凡也惊醒过来。
“怎么了？”他问。
格桑梅朵匆匆地起来开门，卓玛奶奶也醒了，用很低的声音在念经。
门外的人，很大声地跟格桑梅朵说着什么，门边的藏獒像是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嘎嘎连鞋也没穿，冲了出来，喊了两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程依感觉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再也坐不住了，快步走出去，拉住格桑梅朵，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格桑梅朵红了眼圈，只是默默地抹眼泪。
“嘎嘎，你说，你别哭了。”程依蹲下来，拉着嘎嘎的手。
“是扎西爷爷，他们家的人来通知，扎西爷爷他死了。”嘎嘎一边抽泣着，一边说：“他们要把他送到外面的天葬台去……”
天葬？
程依顿时心就凉了，本来打算着要去拜访呢。
看来这个扎西爷爷，是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才能享受天葬的待遇。
“怎么突然就死了？”程依问。
格桑梅朵已经坐在卓玛奶奶身边，开始低低地念经了。
嘎嘎却不能接受，不肯坐过去一起念。
她一边哭，一边哽咽地回答程依：“上次达杰少爷回来，扎西爷爷发了很大的脾气，之后就一直说心口疼，旺堆让他去镇上看医生，他不肯去，他说没事，不生气就不疼了。”
心口疼？
程依突然抓紧了嘎嘎，说：“他家在哪，带我过去，快！可能还有救！”
卓玛奶奶很严肃地站起来了，对嘎嘎说着什么。
嘎嘎大声地回应着。
程依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像是在吵架。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宁秘书睡得迷迷糊糊，被她踢了一脚。
“你的那些氧气瓶，还剩几罐？都给我！”她严肃地说。
宁秘书从怀里拿出一罐来。
“我车上还有。”慕思凡拉着程依，冷声问：“你要干什么？”
程依说：“我去看看，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她不甘心，都到了这里了。
“你疯了。”慕思凡说：“他们这里的天葬，不许外人看，你想死吗？”
程依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嘎嘎，我们走！”
慕思凡赶紧把外套穿上，冲出房间，跟着一起去。
在程依高超的车技下，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扎西老爷家。
恰好碰到他家的人把他抬出来。
程依管不了太多了，从车上拿了急救药箱，冲了下去，对着那些人喊道：“把人放下，我是医生。”
不管听不听得懂，在这种紧急关头，医生的名头还是能唬人的。
扎西家里很宽敞，有个很大很干净的院子。
看到嘎嘎和她一起来，扎西家的人也都放心了些。
也许是被程依的表情震慑住了，赶紧把扎西老爷放下来。
程依蹲在地上，稍微检查了他的情况。
当即判断，极有可能是急性心肌梗塞引起的心跳和呼吸骤停。
程依不断地翻着药箱，冰凉的空气使得她的手很僵。
终于找出了药，往扎西老爷的嘴里喂了药。
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做心肺复苏。
每三十次按压，接两次的人工呼吸。
在她俯身碰到扎西老爷嘴唇的时候，周围许多人惊叫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对逝者的侮辱。
何况是扎西老爷那么德高望重的人。
怎么能让这个女人胡来。
几个比较年老的藏族老头走了过来，用当地的语言说着。
看着就要把程依拉起来。
慕思凡横身过去，把他们拦住。
一群不识好歹的老怪物，我的女人亲了这个老头，我都没说什么，你们凭什么唧唧歪歪。
“这是在救人，真的想看他死吗？”慕思凡冷声说。
天气很冷，还飘着细雪，程依额头上还是泛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样不行。”程依拉住慕思凡的手，说：“你来按，我给他注射肾上腺素。”
“我？”慕思凡有些嫌弃，让他给这老头做人工呼吸，他还没那么高尚。
“不然你会打针吗！”程依吼道：“人命关天，你别磨蹭了。”
慕思凡还是不肯动手。
程依使出了杀手锏：“只有救活了这个老头，他儿子才能带我们进山找神庙，你才有可能找到遗嘱，明白了吗？”
慕思凡只能硬着头皮上。
程依脑海中反复地回忆着急救知识。
从药箱里找出了肾上腺素，翻出了一次性针管，静脉注射。
到这里，没有人再怀疑她是个医生了。
扎西家的仆人旺堆，扑在老爷的身边，不停地抹眼泪。
几个老者也不敢反对了，围成了一圈，开始念经。
天还没亮，雪雾纷纷，满天阴霾，在整齐的念经声里，能听到秃鹰的叫声。
雪落在慕思凡的头发上，结成了冰碴子。
他用力地按压，直到没力气了，再换程依上。
不知按了多长的时间，在程依准备第三次注射肾上腺素时，慕思凡看到她的手开始抖了。
“没事吧？”他问道。
确定能用那么多剂量吗？
他用眼神询问着。
程依也不确定，毕竟也不是专业的，真后悔当初集训的时候，没认真学医，什么都学下去了，偏偏最讨厌医学知识。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她说。
最差已经是这样了，还能怎么样。
程依定下心神，冷静地注射着，同时盯着慕思凡的按压，“别停。”
当第一缕阳光出现的霎那，听到了扎西老爷的喘气声。
这一刻，念经的声音也停了，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能清晰地听到。
“活了，死老头终于是活了。”慕思凡坐在旁边，潇洒地擦着自己的嘴，他盯着程依说：“你要是骗我，有你好看的。”
要是这老头跟遗嘱没关系，就白费了他的力气。
这是第一次给人做人工呼吸。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简直是奇迹啊。
几个藏族老头，都是这里比较有名望的人，有些活了大半辈子了，没见过这样的奇事。
其中还有一个天葬师，刚才最反对程依的就是他。
现在最佩服的也是他。
扎西老爷明明已经死了，心跳和呼吸都没了。
竟然能被救活。
这种事，他们从来没见到过。
“扎西老爷醒了，救活了，从秃鹰的口中把扎西老爷抢回来了。”
仆人旺堆对着程依，双手合十，给她磕头。
对于扎西家来说，程依就像是佛祖降世，早已经自带神光了。
“看吧，我说了吧，姐姐很厉害的，你们刚才还拦着，扎西老爷差点被你们害死了。”嘎嘎破涕为笑，长时间的哭泣过后，说话一抽一抽的。
程依拿听筒听到了平稳的心跳声，赶紧量了血压。
“虽然恢复了心跳和呼吸，心跳停止的时间还是太长了，要赶紧送到医院去，最近的医院在哪？”她抬头问道。
旺堆擦干了眼泪，说：“最近的是镇上的卫生院，医院要到市里去，那么冷的天，我们没有车……”
“我有。”程依说：“快把人扶上车去，我送他到镇上去。”
旺堆简直不能更感动了，对于他来说，程依就像是神佛转世，天神下凡一样。
“哦，快快！”愣住的人都回过神了，手忙脚乱地把扎西老爷扶上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