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六月初杜鲁门任命葛里伍德为美国驻希代表团领袖以执行援希计划和任命爱伦为三亿五千万元救济金的执行专员之外,马歇尔国务卿发表了两项新的方案:六月三日在众议院军事委员会要求授权总统,得于和平时期派遣军事代表团至任何申请援助之国家,襄助训练此等国家之军队,一如根据战时权力曾派遣军事代表团驻在伊朗与中国一样(联合社华盛顿三日电)。六月五日在哈佛大学同学会演说,以“欧洲方面现已迅速发生一种极为严重之局势”为借口,“吁请欧洲各国团结一致”,并且发出诺言,美国将大规模协助这些“团结一致”的国家的重建工作,同时又指出:“凡阻碍他国复兴之政府,美国将反对之。”(旧金山五日广播)
据路透社华盛顿八日电,马歇尔所发表的“团结”呼吁,就是设法怎样实行三年之内每年援欧六十亿元的计划。
两种演变
在杜鲁门主义已经在国内和国际都遭遇经济与政治性的困难时,忠实执行杜鲁门政策的马歇尔为什么还要更加扩大这一计划呢?并且又是用“团结”与协助“重建”的漂亮言词呢?“毫无疑问,此中原因在于杜鲁门总统的政策,无论在欧洲和美洲,都越来越不受欢迎了”,马歇尔所宣布的计划虽然颇为“新奇”,但“其实不过重申杜鲁门总统借助金元以施政治迫压的计划,即对他国内政实行干涉的计划而已。”(《真理报》十五日评论)
马歇尔在六月十二日的记者招待会席上对于他在六月五日所作的演说,有所补充,他本来说有资格被援助的国家是“团结一致”的国家(也就是丘吉尔之流所说的团结到“欧洲合众国”里去的那些国家),“阻碍他国复兴的国家”则不在援助之列,而十二日却改了口:“论及欧洲时乃亚洲以西之整块大陆,包括英美两国在内。”(美国新闻处华盛顿十二日电)
这是一个重要的演变。因为“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因为杜鲁门主义既然在人民眼中不吃香,马歇尔所翻版的杜鲁门主义也不会骗过人民的耳目,于是便用他们向来所惯用的伎俩,在人民的面前用好听的字眼解释了与字面相反的政策。
一变又变,接着,这两天又来了一个新的演变。
马歇尔在六月十二日的记者招待会上要求欧洲方面作明确的反响:“关于欧洲之重建,全盘计划是否胜诸零碎方针,国务部迄未获得欧洲方面之表示。”
这一暗示的要求提出之后,欧洲方面的活动和反响便频繁起来了。先是英国外相贝文于六月十三日在外国报业协会的午宴席上对于马歇尔的这一计划大加赞扬,竟称之为“世界史上最伟大的演变之一”,“是联系东西欧洲的桥梁”。
同一天,法国驻美大使庞莱,以类似马歇尔观点的法国对欧洲各国经济合作的备忘录送交马歇尔。
同一天,联合国机构秘书长赖伊向报界发表谈话,说联合国欧洲经济委员会的复兴欧洲计划,将以杜鲁门总统与马歇尔国务卿最近之各项声明为基础(法国新闻社成功湖十三日电)。
再过一天,六月十四日,英首相艾德礼也发表类似演说。同日法政府发言人表示,法国已经询问苏联是否愿意参加讨论美国的援欧计划。同日透露,英外相贝文将赴巴黎和法外长比杜尔讨论此项问题。
同时,比利时、荷兰、卢森堡三国政府经一度接洽后,也表示欢迎美国的援助。
十六日英外部发言人宣称,除了英法间进行商谈之外,英苏间也将作同样商谈。法国方面并且传出,莫洛托夫被邀也将赴巴黎和英法外长一同商谈。
这自然是在每年六十亿元援助金诱惑之下过于兴奋的“传言”,英法外长于十七日是举行会谈了,苏联除了十五日有真理报的一篇评论之外,始终没有表示意见,并且否认莫洛托夫赴法之说。
英外相贝文在飞法之前,还电令英国驻苏大使彼特逊询问苏联是否有意接受美国的援欧计划。法国驻苏大使夏本蒂也奉令于十七日访晤苏联外次马里克讨论马歇尔计划。
据路透社电传,莫斯科曾于十六日夜广播,认为马歇尔计划是干涉他国经济事务的计划,并且表示,经济援助应该依据联合全体大会和经济暨社会理事会的决议,方可施行。路透社认为这是苏联方面的一种暗示,若由联合国欧洲经济委员会而不另设机构以执行马歇尔之援欧计划,则可望苏联接受。
十八日法政府正式发表,英法商谈之后,已同意在联合国机构欧洲经济委员会范围之内另设一个欧洲经济委员会,专事推行马歇尔的援欧计划。并决定由英法两国外长联合邀请苏联外长莫洛托夫于六月二十三日参加会议,讨论此项计划。同日,英法大使都将本国政府对马歇尔计划所持观点的备忘录送交苏联外交部。
欧洲方面就这样答复了马歇尔所询问的“全盘计划还是零碎方针”。于是马歇尔的计划,从六月五日在哈佛大学的演说到六月十八日的英法会谈,发生了两个颇值得注意的演变。
据路透社巴黎十九日电,苏联对英法的邀请已经过驻法大使表示拒绝,认为马歇尔在哈佛大学所发表的建议而发动之任何复兴欧洲计划,均属“不可能者”。
在苏联答复之前,有一点颇可注意:虽然英法急切企求苏联参加此项计划的讨论,溢于言表,见于行动,并且决定把美国的单独援助纳之于联合国机构欧洲经委会的范围之内,但是在这些急切中即始终留着一个恶劣的后果给苏联承当:“苏联对马歇尔计划之反响,关系甚为重大。苏联如准备参加,则欧洲经济合作之外貌当达战争结束以来最光明的程度,苏联若予拒绝,则东西之裂痕必致更见扩大。”(路透社伦敦十六日电)
将来裂痕的责任,预先准备好套在苏联的头上。所以联合社十八日的巴黎电讯也说:“可靠方面私下表示,苏联答复倘为否定性质,或不得要领,则英法将置之不顾,依照美国国务卿马歇尔拟定之计划进行。”
而马歇尔所议定的计划则是借助金元来干涉他国的内政也。
一连串的“阴谋”
今年三月间外长会议没有获得预期结果之后,美国的次一步骤便是我行我素,脱离保障世界和平的国际性机构,伸出“援助”之手,四处实行“攫夺”之手,敲击铁墙上的大门。最初一手自然是“援助”土耳其和希腊,其后便是用金元诱惑法国的反动势力和勃鲁姆之流社会党的人物,很便当地引起了法国的阁潮,使反动势力上台控制法国,使这被反动势力控制了的法国屈服于美国金元之下。
代表工人和法国人民大众利益的法国共产党被挤出内阁,赖马迪及其党徒并且准备依赖外力把法国变成西欧的反动堡垒。这次对于马歇尔的计划如此热烈响应,和英国同声呼喊这次美国的“援助”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并不是没有其“另外目的”的。
其次便是意大利的阁潮,同样用金元“援助”为诱饵,反动的基督教民主党毫无理由地罢黜了一九四六年六月所选出的民主共和政府(基督教民主党,共产党和社会党三党的联合政府),组成了该党清一色的内阁,另外拉上几个社会党的中立分子凑搭一下。工人政党被挤出政府之后,反动集团认为“这样的政府才有资格获得美国的贷款”。
谁能说这种“援助”不是发动法意政变,干涉法意内政的阴谋呢?自然,美国并不以法意两国的搂进怀抱为满足,接着,是伸出“援助”的手去敲他们认为铁墙的东南欧各国,在这些国家布置阴谋,发动政变。几乎所有东南欧各国都排列在阴谋政变的日程上了。
但是东南欧的民主力量和警觉性远较法意为强,阴谋刚布置和发动的时候,就先被人民觉察和揭穿了。最显明的例子便是匈牙利政潮。
明明是匈牙利的小地主党反动派勾结了外国的反动派,预备发动政变,该党总理奈琪跑到瑞士去和外国联络,被该党自动把他和他的反动党羽肃清出去之后,仍由该党领导组阁(由该党党员,前国防部长丁尼斯继任内阁),大部分阁员都是旧阁员蝉联,新阁员也都不是共产党员,但是美英各国却硬说这是苏联发动的政变,是共产党控制匈政府,甚至一而再地向苏联提出抗议,责备苏联干涉匈牙利内政,并且就在马歇尔发表援欧计划的前夜,美国宣布停止已经允许借给匈牙利的一千五百万元贷款。奈琪跑到美国,美国礼为上宾,并准备在美组织流亡政府。
明明是自己布置阴谋,偏偏说别人布置阴谋,明明是自己干涉他国内政,偏偏说别人干涉他国内政。美国对于匈牙利的这次事件,阴谋未逞而迁怒于苏联,其实何止是恼羞成怒!且看它在许多其他国家的同样布置:
芬兰于五月底破获拥有军备、炸药、自动武器的“青年联盟”,该联盟备有庞大的行动计划,以反左翼、反苏为目标,在计划未实行前就被破获了(塔斯社五月三十日赫尔辛基电)。
联合社于六月三日自南斯拉夫首都传出消息,说苏联外长莫洛托夫秘密到南斯拉夫,策动组织巴尔干联邦。
合众社于六月五日自华盛顿打出电报,说苏联外长维辛斯基到捷克,以增强捷克境内的共党势力。
六月初保加利亚逮捕反动派领袖彼特柯夫,查封几家反动报纸,英美代表访保总理,提出抗议,英国并于六月四日照会保政府,取消报纸禁令。保总理对英美的行动,斥为干涉内政。
六月六日塔斯社讯,罗马尼亚破坏亲法西斯的“游击队”,捕获五十二人,他们自匈牙利取得武器,有叛国阴谋。同时英报指责罗国煤油企业均为苏联控制。
六月八日路透社电,进行破坏活动的波兰反动军人十六人被捕。
合众社在九日自维也纳发出消息,因外传奥国有共党政变事,奥总理特发表公报否认。十日路透社又强调奥国共产党有发动政变企图。十四日合众社又发出苏联诱奥加入巴尔干同盟的消息。
这些消息连在一起看,可见国际反动派怎样准备东南欧各国的阴谋活动,同时又怎样把一切责任推在共产党身上,苏联身上。
就是在制造东南欧各种“阴谋”、“政变”,敲打所谓“铁幕”、“铁墙”的时候,声明不借款给亲共政府,并且宣布停止已经允许的贷款的时候,马歇尔宣布了援助欧洲计划,以进一步借“援助”来打进“铁幕”,来攫夺这些民主的阵地,自然苏联要声明这样的计划决不能“复兴”欧洲。
正在这个时候,华莱士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认为匈牙利事件,正是杜鲁门主义的后果,如此发展下去,以阴谋破坏和平,必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为避免大战的爆发,他提出六点意见,以对抗杜鲁门和马歇尔的政策。其中重要的有:美苏两国元首直接会谈,任何问题不难获得协议;美国应禁绝国际军火买卖,俾与苏联关于原子能管制问题获得协议;废止杜鲁门主义,以武装援助苏联所视为敌国的反动政府;美国对于苏联战后复兴亦给予借款,借以取得苏联原料,供美国工业生产之用。
这对于今天的美国,无疑是一条智慧的道路。但杜马的政策却完全背道而驰。
原载《时代》周刊第212期,1947年6月7日
署名: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