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药》中高迪(Gordie)和琼(June)是厄德里克描写的另一对悲剧性恋人。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宛若一对兄妹。琼小时候与伊莱叔叔生活在一起,常常跟随高迪及他的朋友们外出打猎。他们在十几岁时私奔到南达科他州(South Dakota)结婚。可是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高迪经常对琼施虐,琼生下儿子金却从来不管他。琼与高迪个性极像,都喜欢找乐子,不甘寂寞。琼与盖瑞产生婚外情并且生下了私生子利普夏,在这之后,她与高迪离婚并离开保留地来到城市谋求发展。由于难以立足,琼只能滥交男人,即使如此,琼没有钱时高迪还是会给她资助的。然而琼与高迪是一对互相深爱的恋人,爱在他们心中是永存的。也许正是因为保留地有高迪在那里的原因,被男人们玩弄得内心伤痕累累的琼在暴风雪的夜晚仍然执意回家,却死在路上。琼冻死在路边栅栏旁的噩耗使高迪痛苦绝望,他又重新开始酗酒。由于对琼深刻的思念,高迪内心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恐惧,只有不断用酒精麻醉自己。有一天,高迪醉酒后禁不住喊出了琼的名字,在齐佩瓦人的信仰中,死人的名字是不能叫的。高迪看到琼出现在窗外,她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满嘴鲜血,双手悲伤地抓着窗户玻璃。高迪吓得半死,连忙从屋中逃了出来,慌忙之中开车撞上了一头鹿。他把鹿扔在后座上,从后视镜中发现鹿盯着他,他便用铁棍打死了鹿。忽然,他发现原来自己杀死的不是鹿,而是琼,这些都是因为高迪过度思念琼而产生了幻觉。高迪非常害怕,来到修道院向修女忏悔自己杀死了琼,这似乎是高迪忏悔自己没能让琼幸福,才导致琼毁灭了自己。琼借助于鹿的出现以幽灵的方式与高迪相见,并使高迪学会了忏悔。即使忏悔也为时已晚,高迪与琼的灵魂相见之后,酗酒越发严重,整个人颓废成了行尸走肉,他向母亲玛丽索要酒不成而悲惨地饮消毒水自杀。琼和高迪的爱情是令人感伤的,他们虽然真诚相爱,但是他们的爱情被残酷的现实吞噬、湮没了,他们没有能够在白人主流社会中战胜自己悲惨的印第安人命运而先后走上了死亡之路。
厄德里克描写的另一对恋人塞尔达·喀什帕(Zelda Kashpaw)与泽维尔·艾伯特·图斯(Xavier Albert Toose)最终成为眷属,他们之间的爱情也值得探析。塞尔达是尼科特和玛丽的长女,在《爱药》这部小说中,十六岁的塞尔达跟随母亲玛丽去修道院看望病重的利奥波德修女,回家之后看到父亲尼科特写给母亲玛丽的信,知道了父亲离开母亲去找露露,她追赶过去寻找父亲,恰恰看到父亲尼科特正在放火烧掉恋人露露家的房子。这一事件时刻萦绕在她的脑海中,以至她认为爱情是极其危险的,从此她的内心关闭了爱情之门。在下一部长篇小说《宾戈宫殿》中,塞尔达长大成人,部落中英俊的印第安青年泽维尔·图斯热烈地追求她,塞尔达也爱着泽维尔。但是泽维尔是一个献身于传统宗教仪式的老派印第安人,而塞尔达的理想是和白人结婚到城市中生活,脱离印第安社会,到白人主流社会中寻找立足之地。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泽维尔真诚地向塞尔达求婚,他对塞尔达说他将在她家外面一直等到她答应为止。在这个冰冷的不眠之夜里,泽维尔冻掉了一只手上的手指。即使如此,塞尔达仍然狠心地拒绝了他,随后与瑞典人约翰森(Johnson)和边尔生(Bjornson)两个白人先后结婚。但是现实生活让塞尔达清醒,她无法融入到白人主流社会中,印第安保留地才是她真正的家园,她的归宿。塞尔达的内心无时无刻清楚地知道泽维尔是她唯一所爱的人,于是她把与瑞典人约翰森生的女儿取名为艾伯丁(Albertine),这是以泽维尔中间的名字来命名的,以此来纪念与泽维尔之间的爱情。塞尔达按照印第安人的传统方式教育艾伯丁,把她当做纯正的印第安人抚养长大。厄德里克在此后的长篇小说《燃情故事集》(Tales of Burning Love,1996)中讲到,塞尔达的两个白人丈夫先后杳无音信,而泽维尔一直在保留地忠诚地献身于传承奥吉布瓦传统文化的重任,并把奥吉布瓦传统文化知识传授给他的侄子们,使得印第安传统文化能够延续发展,得以世代流传下去。在塞尔达拒绝泽维尔三十年后的一个夜晚,塞尔达误以为自己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禁不住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大半人生,后悔自己终生拒绝真正的爱情,并突然醒悟到自己对泽维尔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第二天,她带着父亲尼科特遗留下来的烟斗去看望泽维尔,仍然独身一人的泽维尔接过了象征着友好和印第安文化传统的烟斗,没有与塞尔达说话,而是默默地陪伴塞尔达回到他的家中,他们相互爱恋三十多年之后终于成为了恋人,爱情之花最终绽放。
本章节最后要分析的是小说《羚羊妻》(The Antelope Wife,1998)中罗詹·罗伊(Rozin Roy)、理查德·怀特哈特·毕兹(Richard Whiteheart Beads)和弗兰克·沙瓦诺(Frank Shawano)之间的三角恋情。从小在保留地长大的女孩罗詹·罗伊嫁给了年轻的部落首领理查德·怀特哈特·毕兹。理查德对罗詹怀有极其强烈的感情,对她有着强烈的占有欲,罗詹稍有怠慢疏忽,理查德即心存猜疑嫉妒。罗詹最终无法忍受理查德对她的这种专横占有,结婚仅一年,罗詹逃跑过三次,有两次被理查德劝了回来,第三次是罗詹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只好留了下来。大约19世纪70年代中期,罗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迪安娜(Deanna)和凯莉(Cally)。之后,罗詹带着一双女儿和理查德一起离开保留地来到了明尼阿波利斯市(Minneapolis)生活,罗詹在学校教书。在弗兰克·沙瓦诺的面包房,罗詹见到了被弗兰克的弟弟克劳斯·沙瓦诺(Klause Shawano)绑架而来的“甜心花布”(Sweetheart Calico)(即小说题目所指的羚羊妻)。弗兰克高大英俊、温和善良、诚实可靠并且幽默风趣,他与罗詹经常见面,不久两人相爱。罗詹非常痛苦,她一方面爱自己的丈夫理查德和孩子,另一方面也爱自己的情人弗兰克,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身心几乎崩溃。理查德和女儿发现了罗詹与弗兰克的恋情之后异常愤怒,罗詹只好停止与弗兰克的交往,但心中对理查德的厌恶却与日俱增。几个月之后一个暴风雪的日子,罗詹对理查德说弗兰克身患肿瘤就要死了,她必须要去照顾他,然后就离开丈夫去找弗兰克。绝望的理查德用煤气自杀未遂,却误将十一岁的女儿迪安娜(Deanna)锁在车中窒息死亡。罗詹知道后悲痛万分,离开弗兰克回到保留地去疗伤,理查德开始酗酒颓废。当女儿凯莉(Cally)长到十八岁时,她来到明尼阿波利斯读书,得到了从肿瘤中康复的弗兰克的细心照料。她的母亲罗詹也回到明尼阿波利斯上夜校,攻读法学学位。在经历了奇幻旅程游戏的可怕场面之后,罗詹最终倾泻出自己对弗兰克禁锢已久的深切爱意。但是在他们接下来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前夫理查德由于对罗詹难以忘情,接连三次扰乱了婚礼。在婚礼的当晚,理查德最后做出了具有讽刺性的可怕举动——在新婚夫妇面前开枪自杀。罗詹难以接受这样的悲惨现实,她选择了逃避,回到母亲家里开始自闭,总是感到女儿迪安娜的幽灵和前夫理查德的幽灵时刻围绕在她的身边,向她诉说着什么。善良的弗兰克来到罗詹身边悉心照料着她,开导她,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罗詹逐渐从悲伤的心理阴影下走了出来。最终,罗詹和弗兰克开始了正常的婚姻生活。
从以上几对恋人关系的分析中,我们可以领略到路易丝·厄德里克高超的想象力和对人类爱情淋漓尽致的描绘。她小说中恋人之间的情感深刻而真挚,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遇,爱情是永存的。厄德里克在其长篇小说中擅长描写纠葛不清、缠绵悱恻、令人扼腕叹息的恋情,这是她的小说特色之一。
三 族群人之间的爱
与其他土著美国作家相比,路易丝·厄德里克的独特之处在于她更加关注整个族群的福祉,而不仅仅是个人的得失,她创作的聚焦点是奥吉布瓦族群。她的长篇小说凸显了族群内部人与人之间相互依存和相互关爱的联系,正是由于奥吉布瓦族群内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爱和相互依靠才使得整个奥吉布瓦族群有着强大的凝聚力。厄德里克细腻周详地勾勒出一幅充满关爱的奥吉布瓦族群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