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路易丝·厄德里克的小说彰显了人与自然息息相关、彼此影响的共同命运,人与自然界万物相融的观念已经根植于美国印第安人头脑之中,成为他们特有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指南。透过作者在小说中表现的神话想象,读者可以醒悟到自然界对于人类的重要性,可以清楚地认识到人类在自然界中的准确位置。人类不是孤立和优越于自然的,人类仅是大自然中的一员,在自然之中诞生,在自然之中提升,与大自然相互关联﹑相互依存。大自然是人类的寄托,人类与自然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联系,人类在自己生命的舞台上,只有与自然交流和对话,才能获取生命的全部意义,才能达到物质与精神之间的平衡。如果人类把自己生存所系﹑性命相关的大自然和生态环境摧毁,人类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而且将无可避免地遭受自然的报复和惩罚。人类只有拯救自己失衡的灵魂,重塑人的生态观、价值观,只有尊重自然﹑节约资源﹑珍爱万物生灵,采取一种新的合乎生态规律的生活方式,才能获得宁静与快乐,才能与大自然和谐共存。重建人与自然界的平衡与和谐是重要而紧迫的。
地球上所有的生命形式都参与并推动着自然的演化过程,人类的出现加速了自然的变化,但是人类不能否定动物、植物对地球生态系统进化的贡献,剥夺它们的生存权。地球上生生不息的生命具有丰富性与多样性,都具有自身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
二 人与动物界的和谐
路易丝·厄德里克认为,人类应当理解动物,善待动物,与之保持和谐的关系。社会生态学家布克金将追求自由、自我指导、自我反映等范畴应用到自然界,宣告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都是权利主体。他认为社会和文化存在是从自然界衍生出来的,自然界本身就是自由和主体性的国度。在他看来,承认第二自然是第一自然的产物并不会拖滞社会的进步,反倒能推动人类社会走向更加自然的形态。值得注意的是,布克金在把自由范畴应用到所有自然界中的生命个体时,动物作为自然界的生命体也是权利主体,它们有着生存的权利。可以说一个地球,有着两个子民:人类及其动物伴侣。人类对待动物的方式如何,在某种程度上是衡量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志。而当我们以极不文明的方式对待与我们人类一样有着悲喜感受的动物时,文明就只能是人类确立的一个遥远目标。路易丝·厄德里克在社会生态学视野关照下,其小说突出表现了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关系,她大声疾呼人类应该爱护动物,尊重动物的生存权利。
纵观人类的发展历史,人们通过自身的劳动实践活动不断地协调着人与自然界的关系,也协调着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动物学家认为,自35亿年前地球上脊椎动物和后来的人类出现到21世纪,人类已经经历了采集渔猎时代、畜牧农业时代、无限制利用和残酷掠杀时代,而21世纪则是动物保护时代。经过若干年大规模的猎杀动物,地球上动物种类已经明显减少,自然界的生态环境急剧恶化。保护和拯救动物是21世纪的人们刻不容缓的责任,人们要努力促使地球上的动物总生存数量和地球上总生物量之间的比例达到较佳的状态。因此,关爱动物,妥善处理好人类和动物的关系是21世纪人类所必须履行的使命。在21世纪,人们的科学技术乃至整个文化已经进入更高、更发达的水平,人类应该有能力来消解人与动物关系的异化结构,积极营造人与动物之间的动态综合平衡状态,来实现人类与地球其他生命形态的协同繁荣,树立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的科学理念。人类将会经历综合动态生物和人类数量平衡时代及环境稳定时代,最终达到人类和生物的协同进化时代。
今天,在现代科学技术的强大力量推动下,人类的活动范围已经遍及了整个地球,甚至已经涉足到宇宙星空中。在地球上繁衍的各种动物的栖息地,像森林、草原、山川、湖泊、湿地、海洋和天空也均被人类触及到了,可以说人类染指了地球的各个角落。人类取得了现代文明的丰硕成果,不时会自豪地讴歌自己的丰功伟绩,但是人类对于动物的态度却依然是那么冷漠和无情,丝毫没有领会到动物给人类带来的种种益处。人类对待动物的态度仍然缺乏基本的关怀。由于对功利的追求,贪婪的人类不惜大肆猎杀动物,结果造成了许多野生动物数量的急剧减少甚至灭绝,使自然界的生态环境发生了改变。每一种动物都是自然界的有机组成部分,每一种动物的绝迹都会对自然界产生复杂而深远的影响,最终将会从根本上影响到人类自身的生存环境,自然界的生态平衡系统会被打破。因此人类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当人类轻易剥夺其他动物生存权利的时候,也在将人类子孙后代的生存权一点点葬送掉,保持物种多样性对人类和地球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路易丝·厄德里克在小说《鸽子的灾祸》(The Plague of Doves,2008)中描绘了一种现已灭绝的动物——旅鸽。旅鸽原分布于北美洲的东北部,秋季向美国佛罗里达、路易斯安那州和墨西哥的东南方迁徙,栖息于原始森林中。直至1850年在北美洲还可见到上百万只的旅鸽群。旅鸽的后背是灰色的,似乎还有些发蓝,而胸前的颜色又是鲜红色的,看上去绚丽多姿。它和一般的鸽子不一样,叫声高昂响亮。旅鸽曾是地球上数目最多的鸟类,喜群居生活,每群可达1亿只以上。每到迁徙的季节,它们成千上万遮天蔽日。当欧洲人刚踏上北美大陆时,这里有50多亿只旅鸽,此鸟不仅仅是在秋天和春天来回迁徙,它们一年四季都是四外游荡,寻找合适的环境筑巢繁衍生长。旅鸽的体长约35—41厘米,长着长长的尖尾,集速度、优雅和灵活于一身。这种鸟对森林的依赖性很强,最适应的环境是硬杂木混交林。春天它们在大片森林中筑巢,食物是坚果、种子以及一些昆虫。冬天它们常常会依托森林过夜,由于旅鸽群体庞大,常常会发生压断树枝的现象。它们在早上出发和夜晚回归时发出的声音可以传出数英里远。当一处的食物吃完或者气候发生变化时,它们又会迁到其他地方去。在迁徙时,遮天蔽日的旅鸽群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也飞不完,甚至得好几天鸟阵才会过去。当欧洲人到达美洲以后,大片的原始森林被砍伐,导致了生存在森林中的许许多多种类的动物、植物、微生物灭绝。大片森林的丧失使得整个生态系统遭到严重破坏,土地不再肥沃,植被毁灭,风沙肆虐,洪水泛滥,气候恶化。旅鸽是生活在森林中一个种群,森林是这种庞大鸟群的栖息地。当它们的栖息地遭到严重破坏后,不得已只好选择了农田。这样,旅鸽群对人们种植的大片庄稼造成严重的破坏。《鸽子的灾祸》一书的开篇描写了1896年农民对付旅鸽破坏农田的一个场面:
当鸽子到来的时候,无论是印第安人还是白人都点燃起巨大的篝火,试图借此把它们赶回鸽巢。这些鸽子吃掉了麦苗和黑麦,又开始吃玉米。它们吃新花的嫩芽、苹果的花蕾、橡树上的硬树叶,甚至还有去年的谷壳。这些鸽子肉肥,烟熏后味道鲜美,人们可以拧断成千上万只鸽子的脖子,但仍然没有达到使鸽子数量减少的效果。混血人那些靠柱子支撑的泥屋和用毛毡裹身的印第安人的树皮棚屋都被这些沉重的鸽子压塌。它们被烘烤、燃烧、烤成馅饼、炖了、用盐腌制后放到桶里,或者是被棍棒打死后和树枝一起腐烂。
旅鸽是当地土著人的传统猎物,但长久以来印第安人并没有对旅鸽构成毁灭性的打击。19世纪初开始,欧洲白人移民开始大规模地捕杀旅鸽。他们采取用网捕捉、枪击,甚至捣毁鸽巢的各种方法来达到彻底根除旅鸽的目的。有些人在地面焚烧喷洒硫黄的枯草,让大批飞过上空的旅鸽窒息而死。有些人为了寻求刺激还乘着火车去追赶大规模的旅鸽群,大肆捕杀。欧洲白人移民采用了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残忍手段来虐杀旅鸽,旅鸽不仅成为人们餐桌上的必备佳肴,而且还用来喂家禽,有人甚至仅仅为了取乐来捕杀旅鸽。曾经有一个比赛捕杀旅鸽的俱乐部,一周就杀了5万只旅鸽,有的人一天便杀了500只旅鸽。当时还流行了一种捕杀旅鸽的残虐方法,把一只旅鸽的眼睛缝合上,捆绑在树枝上,旁边布满罗网。这只旅鸽被称为“媒鸽”(stool pigeon),用它来引诱它的同伴们,于是闻讯赶来的大批旅鸽全部一一落网。有时候,一次就能捕捉到上千只。用几只受伤的媒鸽作为诱饵,最终可以导致数以百万的旅鸽丧生。50亿只旅鸽在短短50年被贪婪的人们吃光、杀光。1900年3月,在大自然中飞翔的最后一只旅鸽中弹身亡;1914年,人工饲养的最后一只叫“玛莎”的旅鸽也死于辛辛那提动物园。从此,地球上曾经数量浩大的旅鸽群彻底灭亡。大规模的砍伐森林破坏了旅鸽的栖息地,再加上人们对旅鸽肆无忌惮的大量捕杀,最终导致了旅鸽的彻底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