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风扬走到院子里跪着的柳冬青身旁,站住了,也不说话,只拿眼盯着她。
柳冬青虽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出来那目光的炙热,如烈焰一般烧烤着她。
“你倒会挑时候过来。”良久,雷风扬才开口,淡淡说道。
“回堡主,奴婢是奉了净衣房赵主事的命,来给香夫人送衣服来的。”
“这么说,不是你有意要来?”
“奴婢确实不是有意为之,请堡主明鉴。”
雷风扬蹲下来,靠近了柳冬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本堡主明鉴不明鉴倒不打紧,屋子里那个可就不好说了,本堡主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现在正恨你恨得牙痒痒呢。”
柳冬青不由打了一个机伶。
“如果觉得怕了,可以求本堡主帮你,本堡主可是一向乐于救人于危难。不过,本堡主也不会是个人都会出手援助的,除非这个人是本堡主的至亲之人,值得本堡主伸一次手。”
柳冬青低头不语。
雷风扬耐心等待着。
良久。
“奴婢不敢奢求堡主相助,奴婢甘愿受罚。”
雷风扬注视着柳冬青,冷笑一声,“本堡主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撑多久。”说完,站起来,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柳冬青,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
媚香站在门口,恨恨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冬青。
刚才雷风扬对柳冬青说的话,因为离的太远,她无法听清,可雷风扬低头的动作,从她这里看过去,恰象两人在耳鬓厮磨,那姿势是说不出的暧昧。
这动作无疑又加剧了她心里对柳冬青的恼恨。这时看雷风扬走远了,媚香从屋子里冲出来,对着柳冬青抬腿就是一脚。
柳冬青没有想到媚香这样软糥的一个人却是说踢就踢,而且那力气还真是不小,她没有防备,一下子被踢个正着,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贱人,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媚香身上早已不见了雷风扬面前那种软弱无骨的娇媚样子,此时两手叉腰,柳眉倒竖,凶神恶煞般盯着柳冬青。
柳冬青从地上爬起来,赶紧看了一眼手里的衣服,幸好倒下时衣服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沾上一星半点的泥土。
“奴婢是奉了净衣房赵事的命,给香夫人送洗好的衣服的。”
“洗好的衣服,本夫人的丫环自会去取,哪里轮得到你到这里来送,呸,死女人,撒谎都不会。”
“赵主事说香夫人这件衣服比较贵重,怕在净衣房放久了会有什么损坏,所以才让奴婢送过来。”
“送衣服就可以私自瞎闯吗?你以为本夫人这里是你家后院吗?没个规矩!”
“奴婢过来时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后来过来一个人,是她指点奴婢往后院的,奴婢在门口也是唤了夫人的。。。。。。”一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柳冬青的脸又红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呸,下作的小贱人,本夫人调教出来的丫环,哪里会象你说的那么不懂事,你真是满嘴胡言!”
每次雷风扬到这里来,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肯定都要闹腾上个把时辰,待在这里,听两人没有底限的吟哦玩乐,实在让人面红耳赤,也着实太考验人的定性。
所以,雷风扬一来,那些个丫环仆人也都乐得偷个懒,跑到外面自行去玩耍,有些年纪大的还聚在一起趁机耍个小钱,反正媚香这个时候全副身心都在雷风扬的身上,也不会有什么事唤他们。
媚香知道自己这院子里丫环仆人的脾性,自然也应该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指路给柳冬青,让柳冬青到后院去找她。
不过,那些丫环再偷懒,也总归会留一两个人值守的,今儿却一个人都不见,也真是好生奇怪。
可惜这个时候的媚香已经被恼恨冲昏了头脑,哪里还会去想那么多。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请夫人明查。”
媚香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柳冬青,眼珠转了转,突然语气冷静了下来,“罢了,本夫人想来你也是无心之失,这件事就过去了,你回去吧。”
柳冬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媚香,看媚香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顿时一松,“奴婢谢过夫人。夫人,这衣服。。。。。。”
“交给本夫人吧。”
柳冬青将衣服双手奉给媚香,站起来又向媚香福了一福,这才退了出去。
媚香看着柳冬青远去的背影,哼哼冷笑了几声。
花如月房里,彩娟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花如月的面前。
“夫人,奴婢亲眼看到柳冬青闯入了香夫人后院的房里,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奴婢见她脸涨得通红,惊慌着往外跑,却被房里的堡主喝止住。柳冬青见无法走脱,便跪倒在了院子里。”
“后来堡主走出来,不知对那柳冬青说了些什么,奴婢也没有听到那柳冬青回了什么,然后堡主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再后来,香夫人走了出来,抬腿便揣了柳冬青一脚,还责骂了她。”
“那后来呢?”
“香夫人骂了柳冬青几句,后来不知为什么,她让柳冬青走了。”
“就这样?”
“经过就是这样。”
花如月端起茶杯慢慢抿着。
彩娟偷偷打量了一下花如月的神色,大着胆子又开了口,“夫人,奴婢觉得,今天这事必竟难以启齿,香夫人若以这件事惩罚柳冬青,传扬出去,只怕大家都不会去指责柳冬青不懂规矩,反而会拿香夫人出身青楼这件事来说事,会说她不守妇道,大白天的便纠缠堡主做那羞人的勾当,所以她才没有大动干戈,而是放柳冬青离开。不过奴婢看来,依香夫人的性情,柳冬青扰了她的好事,她决不会就此放过柳冬青的。”
“哼,她本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还怕别人的嘲笑吗?”
“可她现在必竟跟了堡主,从了良,那些肮脏的过往也不想被人多提吧。”
“你在那里,可曾被别人看到?”
“奴婢很小心,无人看到。”
“她那院里的丫环仆人都不在?”
“都跑出去玩了,有两个值守的,也被奴婢安排了人把她们引了出去,给柳冬青指路的丫环,是咱这院里的大杏。大杏不常出去,柳冬青并不认得她是哪院的人。”
“嗯,本夫人知道了。”花如月没有再多说什么,彩娟诺诺着退到了一边。
花如月端起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茶,心里想道:“彩娟说的有理,依媚香的脾气,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柳冬青?只怕还有好戏在后头。”
“二师兄,不管这个柳冬青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现在她都已经是你在乎的人,而另一个呢,又是你宠爱的人,到那时,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处置,我倒要看看,在你的心中,到底哪个更重要!哼哼,不管你处置了哪一个,都是替我拔去了一根肉中刺,师妹我都很乐见其成啊。”
柳冬青虽是还算平安地离开了沉香阁,可心里却一直忐忑。
虽然柳冬青对媚香并不怎么了解,可看她的面相,再加上那突如其来的一脚,也能看出媚香不是一个心地良善之辈。
但凡是大户人家,都是妻妾成群,因为争风吃醋,那些妻妾之间明里暗里勾心斗角,磨练得那心眼子可都不是一般的多。
柳冬青害怕媚香明着放了自己,暗地里又要搞什么鬼害自己。
如果媚香单纯的打她一顿倒不可怕,这些皮肉之苦,柳冬青还能受得了。
柳冬青怕的是连累了天赐和杨婆婆,老的老,小的小,都受不得过度的惊吓啊。
柳冬青担惊受怕了几天,却发现媚香并没有什么动作来害自己,一直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想也许是自己低看了香夫人,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夫人,怎么会因那样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和自己计较个没完。
这一日,柳冬青正在洗着衣服,却见赵氏抱着一件衣服走了过来,不象以往一样将要洗的衣服丢到她脸上,而是蹲下身子,将衣服轻手轻脚的放到了她的面前。
“这件衣服可是用湖州最上等的霞锦缝制而成,你洗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些,若弄坏了只怕卖了一百个你都赔不起。”
柳冬青诺诺应着,将手头的衣服洗完,又重新打了新的洁净的水,小心翼翼地把那件霞锦浸入到了水中。
果然是最上等的锦缎,衣服摸上去柔软顺滑,上面的刺绣色彩艳丽,绣的花草也栩栩如生,这样一件衣服放进水盆里,只映得整个水盆都有些熠熠生辉,如若穿到那美人的身上,那美人该是怎样的光彩照人。
看着衣服上那些精美的花草,柳冬青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陪伴过她的那些花花草草。
精心地侍弄那些花草,看着那些花开花谢,仿佛是非常久远的事了,久远到柳冬青觉得那好象是一个梦境一般,是那么的不真实。
柳冬青正对着那盆里的衣服发愣,不料一道声音自头顶响起,“怎么,很喜欢这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