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院子里,面色发红的异人国国主正微微弓着身子、撅着屁股笑得一脸谄媚,而他对面的柳之渡却是铁青着一张脸站得笔直。
“老先生,您就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气了?”国主陪着笑脸道,“这院子里这么冷,不如咱们移步进屋子里去聊聊?”
柳之渡却是长哼一声:“不必了,老朽不冷,若是拿绳子捆着,老朽会更暖和!”
国主的笑脸也有些绷不住了,他亲自给这老书生松了绑不说还陪着笑,可这老书生还不肯原谅他,怎地,还想上天吗?!
国主又想继续说,那厢褚玉扇却站在屋门口处对老先生笑道:“先生,还是进来一起商议商议吧。”
柳之渡这才一拂袖子,越过国主便进了屋了。
褚玉扇与肃临风坐在榻上的一边,榻上正中间搁着个小木桌子,柳之渡与异人国国主则坐于桌子的另一侧,只是柳之渡万分嫌弃那国主,不禁朝里边移了移身子。
其实柳之渡的心底还是有些好奇的,譬如褚玉扇究竟做了什么才令这个一向心高气傲的国主低三下四地来求他,又譬如……
柳之渡斜眼瞟了瞟身旁的“大红虾”,心下纳闷不已——这红眼睛怎么变得全身都发红了?!
柳之渡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莫不是这红眼睛被褚玉扇给下了毒了?
想到此处,柳之渡不由得惬意地舒展了一番老胳膊老腿,方才被捆在院子里的难堪也散了个干净。
那国主红着一张脸对褚玉扇急道:“我把这老先生给请来了,你快给本国主解毒啊!”
肃临风面无表情地道:“什么‘你’‘你’‘你’的,要叫‘褚姑娘’知不知道?”
国主一憋气,又道:“褚姑娘,快些解毒吧!这半个时辰就快要到了!”
褚玉扇却是一笑,指了指他的手掌道:“急什么,这红色才只蔓延了您半个手掌,等它扩散到整个手掌的时候,那才是正正到了半个时辰。”
柳之渡又斜斜瞥了一眼身旁的那“大红虾”,果然见那手掌一半红一半白的,心中只觉得越发地舒畅。
眼看国主要急,褚玉扇忙道:“趁着这毒性还未蔓延,我们还是先将事情商议好才是,等事情商议好了,或许不足半个时辰便能为国主解毒了。”
国主一皱眉,一拍桌子:“那便快商议!”
肃临风又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国主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麻,只觉得自己拍在桌上的手背有些发软,他便趁着那手还放在桌上、柔柔地擦了擦桌子后,才颇为自然地放了下来,又轻声说道:“那便开始商议吧。”
肃临风收回目光,国主心底却是憋屈得很了,他从小到大也就怕过他的亲哥哥,还曾怕过谁?再说了,面前的这个小白脸明明方才还是那副懦弱的模样,怎地现如今的气势倒是强盛了这么多!
他自是不知道,打从他拍了褚玉扇的脑袋后,肃临风便将他给记恨上了。
“国主要将我送给千鸟楼无非就是为了钱财,若我能给国主钱财,国主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打消这个想法?”褚玉扇笑着,眼底却冷清得很,毕竟谁被当成货品都不会开心的。
“你有银子?”国主上下打量了她,不信道,“可是江水榭都败了,你怎么可能会有银子?”
提及江水榭,褚玉扇的脊背不由一僵,身旁的肃临风则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隔着那张小木桌,倒是没有谁发现二人的小动作。
这么一来褚玉扇的脊背就更僵了,而肃临风却是冲国主桀骜一笑道:“即便她没有,我也是有的。”
“倒是还没来得及问,你是何人?”国主奇道。
“在下肃临风,是京城首富肃清廉之子。”
国主一皱眉:“本国主对你父亲不感兴趣,只问你能拿出多少银两来?”
……
他是压根儿没把“首富”二字听进耳朵里吗?肃临风心内腹诽着,亏他还将那两个字咬重了音!
“家父……”肃临风觉得自个儿不能跟这海外来的国主咬文嚼字,还是简便地说话为好,他清了清嗓子道,“我爹是京城最富有的人,所以我们能拿出三万两黄金来给你。”
国主眼睛一亮:“你家竟这么有钱!”
……
肃临风心下了然,看来这厮果真是不懂得“首富”是什么意思。
“不错。”他点头。
哪知那国主却是一撇嘴,叉了手向后微微一倒说:“就算你家有钱,可你爹愿意把钱花到她身上吗?”
国主叉着手指了指褚玉扇,“你们又不是小两口儿。”
国主对这方面倒是明白得很,毕竟异人同周比国的百姓通婚的时候,他亲眼见证了嫁出去的异人姑娘被周比国的人欺负得有多惨!
况且他看褚玉扇的打扮,分明就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不说别的,就凭她现今的身份,哪家的人敢要她啊?
“我的银子都是她的。”肃临风覆在褚玉扇手背上的手慢慢收紧,他一字一句道,“哪怕倾其所有,我也会护她。”
国主细细打量着对面的二人,却是在思量着。
一旁的柳之渡又拿斜眼瞟了瞟他,冷不丁地拿胳膊捅了捅他。
“做什么?”国主皱眉,不解地看着柳之渡。
柳之渡淡淡道:“你的手掌已经红了多半了。”
国主这才低头一瞧,可不是!方才只到手掌的红色,如今竟到了第二指节处!
他忙又看向褚玉扇,却发现那姑娘傻愣愣地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于是他又看向肃临风,掷地有声道:“四万两黄金!既然你家富有,那便给本国主四万两黄金,再替本国主解了毒,本国主就答应你们的要求!”
肃临风一笑,区区四万两黄金他可压根不会放在眼里,当初他运到无道派里的银两折合起来便有七百万两黄金之多。不过四万两,他自己就可以做主了。
“成交!不过既然国主爱财,不如我再与国主做个交易?”肃临风又道。
国主果然有了兴趣,只见他前倾了身子问道:“哦?什么交易?”
“国主将你们异人国的《海图存纸》给我们,我们则再拿出四万两黄金来作为交换,如何?”
国主将叉着的手掰开,低着头数了数,他屈下八根手指,便还剩下两根手指立着,他嘟囔道:“这样我便有两万两黄金了?不对啊……怎么还变少了?”
一旁的柳之渡不由扶额,仿佛见到了学习极差的学生一般,只见老先生颤颤巍巍地将手掌狠狠地拍向正掰着手指头的国主,怒道:“笨蛋!是八万两黄金!”
国主捂住挨了一巴掌的后脑勺,直起身子看着柳之渡,皱眉不悦道:“什么八万两?!”
国主一直身子,柳之渡便够不上他的脑袋了,却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身上:“人家是给你八万两!”
八万两……
国主一听,当即弯了眼睛,也不计较柳之渡打他的这一事了,他笑看着肃临风,眼睛滴溜溜一转却是起了心思。
“《海图存纸》可以给你们,不过我要这些!”他伸出十根手指头,却蓦地降低了声音道,“十万两黄金!”
柳之渡又是一巴掌拍过去:“得寸进尺!”
国主这下可怒了,瞪着柳之渡道:“你敢再打本国主,本国主便将你给丢到院子里捆上!再拿破布塞了你的嘴!”
“你敢!”
“你看本国主敢不敢!”
国主还没横完,下一瞬便哀嚎一声躺在了小榻上,他看着自己哆嗦着的手掌:红色已然蔓延到了中指的指甲处了!
“救命啊!救命啊!”国主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觉得自己要死了,扯着嗓子便喊。
褚玉扇也终于回了神,她悄悄将手从肃临风的手下抽了出来,看向那国主。
门外国主的随从听到国主的哀嚎声,“嘭”地一声推开了门,待看到国主疼得打滚的模样后,再看向褚玉扇,随后便又是齐刷刷地一跪!
“求姑娘救我们家国主!”
那红色已经到了中指的指甲处,褚玉扇明白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个红色的小药团子,她将药团子放在桌子上,对随从道:“这便是解药了,将它喂给你们国主,便能解了他的毒了。”
随从忙拿过那药团子放进国主的口中,手忙脚乱地为国主顺着药。
肃临风却是悄悄看了看褚玉扇的指尖。
那红眼睛国主亲自去院子里为柳之渡松绑的时候,褚玉扇为了拿出鸠卜枝的“解药”来,仗着自己之前曾经试过鸠卜枝的毒,便将自己的指尖给戳破了,那药团子正是面粉混了她的血制成的。
肃临风悄悄捏起了拳来,心中暗道:以后他要尽全力护住她,决不能再让她受伤,哪怕自残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