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冒着细密的雨丝,急驶而来的车,稳稳的停在了顾家别墅前。
窗户里投射出来的光,好似暗夜里的眼睛,诡异而苍凉。
顾明朗收回外散的目光,解开安全带,“明谓,回到家里,不要和妈妈乱说话,管好你那张嘴。”
安静的车里,只听到顾明朗利利索索解安全带的声音,许久没有听到顾明谓的回答,顾明朗转头一看,顾明谓微张着嘴巴,在梦中睡得香甜,就差嘴角流口水了。
她确实是累了。
顾明朗没有叫醒她,打开车门,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天空中,还下着雨,落在脸上凉凉的,顾明谓似乎是感觉到了不舒服,向顾明朗怀里蹭了蹭。
来回踱步的沈静婉忧心忡忡,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去,“明朗,见到安祎了吗?”
“安祎很好。”顾明朗点点头,声音低微,怕惊扰了怀中熟睡的顾明谓,“妈,你怎么没有打伞啊?”
“什么很好,表姐还哭了呢?”
顾明谓闭着眼睛含糊不清的说,她是在是太困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到有人撒谎,她忍不住的想要告诉沈静婉真相。
沈静婉眼神晃动,担忧的抓住顾明朗的胳膊,急忙问道:“安祎怎么哭了?”
顾明朗胳膊一酸,差点把顾明谓扔了出去,这个丫头真重,最近吃胖了很多。
顾明谓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从顾明朗的怀里跳下来,揉揉惺忪的双眼,“还不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顾明朗一把捂住了顾明谓的嘴,脸上依旧是冷淡的表情,对沈静婉说:“安祎从小就多愁善感,妈妈也是知道的,我和明谓去看了她,她太想念您了,而且,她今天和江煜宸还有她的朋友一起过的节日,她很开心。”
沈静婉猛然震惊,眉间紧皱,“明朗,八月十五,是不可以走亲访友的,她怎么会和她的朋友一起过?”
唯一的解释,就是顾明朗在撒谎。
她看向自己的女儿,她心思单纯,不会拐弯抹角,她说安祎哭了,那她绝不是像顾明朗说的那样,是思念她而哭泣的。
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
顾明朗对林安祎的感情,正是沈静婉所担心的,他对她不仅仅是兄妹的感情,更多的,从哪个和安祎长得很是相似的妻子就可以看出来。
他得不到她,宁愿娶一个替代品,一个什么都不能帮他的女人,也不愿意娶一个能在事业上给他帮助的女人。
沈静婉瞪了顾明朗一眼,拉着顾明谓的胳膊,“明谓,你说,安祎到底怎么了?”
顾明谓被沈静婉手中的力度给惊到了,吓掉了一半的睡意,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了顾明朗一眼,顾明朗心情沉重的看向里屋,不看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顾明谓咽了一口唾沫,口齿伶俐的说:“妈妈,哥哥说的没错,表姐确实是这样说的。”
得到了顾明谓肯定的回答,沈静婉稍微放心,安祎向来不按套路出牌,就算是今天不能走亲访友,她还是能约到一大帮朋友去她那里玩。
内心脆弱的人,越是害怕孤独。
林安祎睡觉也离不开别人的陪伴,不管是小的时候,还是长大,她身边没人她睡不着觉,除非是白天。
舒缓了心中一口压抑的气息,沈静婉在顾明谓的搀扶下,缓慢回屋。
顾明朗抬头望了一眼窗口站着的那个剪影,她保持着这种姿势很久了,仿若站成了一座雕塑,她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等待着她的丈夫。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她呢?”
他对林安祎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虽然她们两个长得很是相似,睡意朦胧的时候,酒醉的时候,还是会在她的身上看到林安祎的影子,可她毕竟不是林安祎。
脱去西装,走进浴室,温热的水冲洗着疲惫的身子,望着镜子里赤裸裸的身体,他愈发觉得自己可笑,他为了林安祎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她,那么为她打下的江山在自己手里又有什么意义?
他当初可是强烈的爱着她的,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妹,而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可当她笑着说把自己交给了江煜宸的时候,她脸上洋溢的幸福,那个娇羞如盛开在凉风里的少女,居然变成了一个刽子手,慢慢的,温柔的,将他一刀一刀的凌迟……
他摸摸自己的脸,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流过脸颊,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比江煜宸差在了什么地方?
身份,地位,相貌,事业,以及对待她的心。
“表哥,我找到男朋友了。”
当时她还只有十岁。
没想到,他们牵着手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
顾明朗一拳打在了镜子上,镜子碎成了很多块,倒映出一个不完整的顾明朗。
可是,是我先遇到你的啊。
拳头上冒着殷殷血迹,顺着他的指头掺和进水里,流淌在他的脚下,他的眼神陡然一冷,就不该让江煜宸靠近林安祎,可是没有如果。
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让江煜宸彻底离开林安祎!
她那么爱他。
看着她和江煜宸携手归来,吃醋的顾明朗故意逗她,“如果表哥不见了呢?”
一脸天真的林安祎拉着顾明朗的双手说:“表哥不要走啊,你走了,安祎会难过的。”
顾明朗的脸上露出了舒心的微笑,“那么,如果江煜宸不见了呢。”
林安祎头一偏,垂下眼眸,想了很久,再次抬眸的时候,眼神中更多的是坚定的神色,“没了他,安祎会活不下去的。”
他怎么忍心伤害她的心脏,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活不下去。
顾明朗俊毅如刀削般的脸庞挂着晶莹的水滴,他已经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人人都道的商业罗刹,居然哭了。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林安祎啊,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设下了陷阱,只用一个微笑,便能吸引那么多人甘心跳进你的陷阱。
擦干净身子的水珠,用浴巾裹了自己的隐私部位,走进自己的房间,站在窗前的景雪深机械的转过身子,步伐僵硬的走到他身边,像背书似的的说:“我来帮你擦干吧。”
顾明朗也不拒绝她的靠近,景雪深慢慢滑过他的后背,如此美丽的肌肤,自己多久没有看见过他的身子了,多久,没有从他这里得到温暖了。
时间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
“你今天,去看安祎了?”
她试探性的问道,声音小小的,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顾明朗动了动肩膀,只听见咔咔的声响,他的肩膀僵硬了很久,需要放松了,面对景雪深的询问,他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威胁你的地位。”
景雪深的手陡然颤抖,他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本就是同床共枕的人,她对林安祎动了一点心思,他都能感觉到,可自家对他的一腔情谊,他都视而不见。
顾明朗,你的心里,难道只有林安祎吗?
就算守着顾家少奶奶的身份又如何,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名头,而是顾明朗的心,一个丈夫的关爱。
景雪深伸出手,缓缓的划过他如雕塑般的胳膊,肌肤与肌肤之间微妙的触觉,让顾明朗的身子抖了一抖,他转过身子,抓着景雪深的手,楚楚可怜的女人,眼神中是无限的哀愁,他缓缓的靠近她的唇,冰冷的室内升腾起一股暧昧的气息。
景雪深呼吸急促,这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一个动作,他居然……
“你,是不是又把我看成是她了?”
景雪深大着胆子,双手推着他的月匈膛,她知道,自己一旦问出这句话,将是覆水难收,一去不回头。
果然,顾明朗眼神一冷,凝结了一层冰霜,将景雪深团团冻结,她颤抖着眼神,紧抿着嘴唇,眼眶中含着滢滢的雾气。
“我们是夫妻,做我们夫妻间该做的时候,履行我们的夫妻义务,你居然问出这种话。”
真是扫兴。
“我去客房睡,你早点休息吧。”
顾明朗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卧房。
景雪深看着决绝离开的背影,眼睛有种说不出的流动,像是深度的悲伤。
顾明朗,你居然这么对我。
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付出,你到底把我当做是什么?
你的妻子,亦或者只是林安祎的替代品。
她捂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心脏,这一点认知让她的心痛到无法呼吸,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地毯上。
这一切的悲剧,都是林安祎造成的。
林安祎,我巴不得你早点去死。
景雪深心中憋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