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怀王召见昭睢。
怀王被秦软禁,让昭睢忐忑不安。他怨恨张仪、嬴疾心狠手辣,不讲信义;怨自己没看透这两个人,有罪于楚;怕怀王降罪。担惊受怕地过了一段日子,没事,而今大王突然召见,究竟是什么事?心里忐忑不安。
但是,无论他怎样想,也弄不明白怀王的真正用意,只好硬着头皮进宫。见到怀王,慌忙跪拜,说:"罪臣叩见大王。"
怀王见昭睢浑身瑟缩,说:"爱卿哪里不适?"
昭睢还不敢抬头看怀王,说:"臣罪该万死......"
怀王说:"爱卿何罪之有?"
昭睢说:"臣确实交通过秦国,不过是想修好邦交,免得受秦骚扰,绝无意害楚。张仪、嬴疾也应承绝不犯楚。没想到这两人背信弃义,软禁我王......"
怀王扶起昭睢,说:"爱卿多虑了。那些是是非非的事就不说了,寡人要爱卿辛苦一趟,和秦修好,还望不要推辞。"
昭睢说:"昭睢愿意将功折罪。"
怀王说:"寡人并没有怪罪于爱卿,如果爱卿再说这话,便是与寡人生分了。"
听怀王话说得诚恳,昭睢放下心来,再拜,说:"大王于臣恩重如山,臣纵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怀王说:"爱卿此去,一定要弄个明白,张仪、嬴疾说与楚修好,究竟是真是假?不能一忽儿这,一忽儿那。"
张仪、嬴疾没等到召见就离开,是怨楚迟迟不召见,还是另有原因,昭睢摸不透。他感到这次入秦,危险重重。临行,向怀王辞别,说:"臣此次入秦如一月不归,必定为秦所害,大王早作抗秦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怀王握住昭睢的手,说:"楚有雄兵百万,谅秦不敢小看,爱卿放心去吧。"
昭睢说:"但愿无事。"
张仪、樗里子在都城郢住了三晚,不见楚王召见,张仪说:"走吧,回咸阳。"
樗里子说:"事情没有结果,如何就要走呢?"
张仪说:"熊槐会派使节去咸阳的。"
樗里子不解,说:"张相如何说熊槐会派使节去咸阳?"
张仪说:"当今情势如此,熊槐能不派使节去吗?"
樗里子说:"张相是想趁机再敲一下楚国?"
张仪说:"不,这一次要使两国重归于好,要厚待楚使。"
樗里子心计够多了,却也不知道张仪到底打什么主意?心里说:"难怪人说你这塘子深不可测。"不过,樗里子不怕张仪。不管怎么说,张仪不过是外姓宰相,无论他怎么奔,也奔不进嬴姓建了新功的贵族圈子中来。弄不好,待他功成名就,把他送上西天,和卫鞅一样下场。当然,这样的想法眼下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对谁都不能说。樗里子问:"你我这次入楚,空手而回,大王问起来怎么说?"
张仪很有把握地说:"就回禀说,怀王很快就会派使节来的。"
樗里子还不放心,说:"大王要是问,你们为何就这么有把握,怎么说?"
张仪笑了,说:"樗里子果然是个细心人。这样吧,待楚使来了,再见大王不迟。"
张仪、樗里子回咸阳后几天,左右果然入报张仪说:"楚使求见。"
张仪没有马上见来使,却着人去请樗里子。樗里子来到张仪府第,张仪说:"大人替张仪接见一下来使,张某一会儿就回。"
樗里子不知道张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樗里子替不了你相爷,快点回来吧。"
张仪说:"放心,不会让你作难的。"
楚来使进来,樗里子看时,大为吃惊,说:"是令尹大人?请请请!"
昭睢记得这是张仪府第,却不见张仪,问:"怎么不见张相?"
樗里子和昭睢同是贵族,不用说话便有几分相通。经过几次交往,樗里子对昭睢印象不错,说话也比较随意,说:"嬴疾听说,近来大人不很顺心,是否真有此事?"
昭睢不知道深浅,说话谨慎,说:"没什么不好。"
樗里子笑了,说:"我可听说大人日子不大好过。"
昭睢不露声色,说:"没有的事。"昭睢不想啰嗦,直奔话题,说,"张相和嬴大人入楚,我王正忙,未能及时接待,怠慢了二位大人,特派昭睢前来谢罪。"
张仪没给嬴疾透漏底细,不好回答,只好说闲话搪塞。张仪外出本无事,不过是让昭睢和嬴疾先见面,叙叙旧,再谈正事,方便一些。估计他俩谈得差不多了,才进来,说:"抱歉,张某有事耽搁,怠慢了令尹大人。"
昭睢赶忙赔笑说:"哪里话?张相和嬴疾大人入楚,我王正好忙,未能及时接待,特遣在下前来谢罪。"
张仪说:"这次张仪和嬴疾大人入楚,真有要事。"
昭睢想:"只要你张仪说出口,我就要你兑现。"想着,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说,"愿闻。"
张仪说:"上次我王误听谗言,委屈了贵国大王,甚为歉疚。而今我王斩了进谗言之徒,愿与楚重归于好,不知楚王意下如何?"
昭睢说:"如此甚好,昭睢就是为这事来的。"
张仪说:"楚王既然有心修好,明日张仪即启奏大王。"接着,问嬴疾说,"大人还有何话说?"
樗里子心里本来无数,张仪既然说过,自然没什么好说。当晚,张仪留昭睢在府里,大摆宴席,盛情款待。第二天,张仪整衣入宫禀报,惠王立刻传见昭睢。昭睢被领进秦宫的时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已摆下盛宴。这是一种既随便又极隆重的宴席,主人是惠王,作陪的只有张仪和嬴疾。不像国王设宴,却比国王宴分量更重。昭睢闪眼看看大厅四周,没见到可疑行迹。想想过分小心,自己也觉好笑。他昭睢纵有万夫不当之勇,毕竟只身一人,还不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分宾主坐定,惠王举樽,说:"上次贵大王入秦,嬴驷荣幸之至。也是人有失算,马有失蹄的时候,嬴驷误听谗言,做了对贵国大王大不敬的事来,坏了秦、楚盟好。寡人后悔不及。故先遣张相、樗里子入楚,向楚王致歉,不想没能见到大王。不知令尹大人来时,楚王是否有此意?"
昭睢说:"秦、楚历来互不侵犯,乃友好邻邦。若实属小人所进谗言,以至于此,我大王并不见怪,只望早日重归于好。"
嬴驷说:"寡人备薄酒谢罪,就算是和好开头。张相,还有何未竟之事,请爱卿尽快办妥。"
事情顺利得让昭睢有些不安,不知道这背后隐藏什么危险。第二天,昭睢入宫辞谢秦王,准备回楚。秦王苦苦相留,说秦地草野茫茫,天地相连,十分好看;良马无数,可挑些赠与大王,表表心意。昭睢婉言辞谢说:"蒙大王不计前嫌,秦、楚重归于好,昭睢当立即起程复命,实在不敢俄延。"
秦王不强留,说:"既然言归于好,就不分彼此了。还望贵国大王常来咸阳走动走动。"
昭睢长揖说:"昭睢一定向我王转达大王美意。"
秦王说:"愿秦、楚同心同德,共谋大业。"
昭睢离开,张仪、嬴疾骑马相送很远,才勒马执缰,张仪说:"愿秦、楚盟好如初,有用得着在下处,张仪随时恭候。"
昭睢长揖作别,说:"承蒙大王厚意,昭睢即赶回都城郢,回禀我王。"
张仪、嬴疾并鞍返回,嬴疾说:"这些都是真的吗?"
张仪说:"这都是大王的旨意,张仪可不敢胡说。"
嬴疾没说话。张仪身居相位,身份毕竟与他不同。大王许多谋划大多出自张仪,嬴疾并不知道内情。不过,各司其职,各谋其政,无可厚非,没必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