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艳长长呼了一口气，神色安稳下来。
周方物伸展腰身，活动活动又酸又疼的脖颈和双腿，然后搓着胳膊，促进血液循环，让僵硬的肢体重新变得灵活。
布可躺在病床上，仍然在昏睡。她的脸色很苍白，但呼吸平稳，看起来安静而虚弱。
“我们出去吧，”周方物说，“让她好好休息。”说着，他将眼睛红红的虞美艳带离病房。
此时杨彬已经醒来，正睡眼惺忪地靠着墙壁打哈欠。见到周方物二人，他笑了笑。
晨光照在杨彬憔悴的脸庞上，那个笑容显得莫名有些凄惨，令周方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幸运，现在杨彬只身一人，而他和虞美艳、布可至少都还活着。
杨彬朝虞美艳微微颔首示意，然后问周方物，“布可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事，我一会儿问问医生，可能需要修养几天，”周方物顿了顿，又问，“你有什么打算？”
杨彬垂下头，半晌才说：“我必须对我的队员负责。就算他们全部遇难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我总要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暂时我会留在这里，等候当地政府的灾情通告。”
“嗯，”周方物缓缓点头，“现在手机有信号了吗？有没有这次灾难的什么消息？我找不到我的手机，可能是昨晚逃生的时候弄丢了。”
“没有，”杨彬苦笑着说，“现在不但无法浏览网络，就连紧急电话都打不出去。”
“走，我们去外面看看。”周方物说。他本来打算带虞美艳一起下楼，但她摇摇头，眼睛看了看病房，那个意思大概是想陪着布可。周方物也不便阻拦，叮嘱她不要乱跑，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医院里里外外都已经忙碌开了，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到处是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患者，一部分人在晨练，而更多的患者聚在一起，很严肃地谈论着什么。
外面虽然有太阳，但天色灰蒙蒙的，空气中不时飘来燃烧过的树脂味道。周方物和杨彬穿过几幢住院楼，准备去街道上买早点，顺便打听一下北峰山目前的情况。
他们来到医院门口，发现大门前已经围上了一圈黄色的警戒线，三位交通警察正在登记进入车辆的信息。看起来好像只允许车辆进入医院，但不许车辆离开。几辆准备出去的车子停在门口，一个排在头里的出租车司机满脸烦躁地正和门卫据理力争，他的声音很大，“为嘛偏偏到我就不让出去了？我还要开工呢！不开工，这一天的份子钱谁出？”
门卫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带微笑，和和气气地说：“这位兄弟，消消气儿！我们也是突然接到上级指示。执行命令，请你理解。互相理解一下。”
周方物和杨彬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不过医院并没有限制行人出入，他俩从侧门离开医院，来到街上。
医院附近有很多做生意的商家，二人走进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餐馆，点了馄饨、油条、小笼包，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他们一边吃，一边听旁边的食客闲话，话题自然是昨晚北峰山发生的可怕灾难。
只听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跟老板说话，他们之间似乎比较熟络，“老王哥，我跟你说啊，这事儿现在可闹大啦！”
卖早点的老板正在认真扒拉油锅里的油条，听到眼睛男的话，立即抬头问道：“怎么闹大了？”
“昨晚北峰山遭灾了，你知道吧？”眼镜男说。
“当然知道。我们做早点生意的，晚上很早就睡了。哪成想，刚迷糊不长时间，就被一阵乒乒乓乓的闷雷给炸醒了。起先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兔崽子偷偷放炮仗呢。结果起身往窗户外面一看。好家伙！天女散花啊……糖油饼谁要的？”
老板见缝插针安排好生意，又接着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看手机，结果手机没信号。我又开灯，结果停电了。头可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你说怕不怕？”
“对对对！”眼睛男连声附和说，“昨天很多人去山上看流星雨，谁知道就变成了石头雨，那阵仗真他娘的太大了！当时我和我老婆在看电视剧，突然就地动山摇，黑灯瞎火了。把我老婆吓得够呛，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唉！”老板沉沉叹了口气，捞起两个油饼放在一旁的托盘里，“这就是飞来横祸，天灾啊，也不知道伤亡得厉害不厉害。”
“能不厉害吗？”眼睛男摇着头说，“我们楼下有个邻居，是社区卫生所的护士，她家里人说她半夜就被叫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政府一定会全力救助。现在人心惶惶的，却没什么消息来源，大家都是胡乱猜测，道听途说。”老板说，“等来电了，听听公家怎么说的吧。”
“来电？”眼镜男点起一只烟抽起来，说：“一时半会怕是没戏，听说山里的一座高压电塔被陨石砸中了，交通不方便，抢修起来可没那么快。”
听到这里，杨彬嘴里正塞着半个包子，对周方物含糊道：“没有亲身经历，他们不知道昨晚的状况有多恐怖。”
周方物点点头，他放心不下虞美艳和布可，匆匆吞下最后一截油条，打包了一些早点，便和杨彬起身离开。
他们回到医院的时候，门口出现了更多穿制服的人员，不但加强了警力，而且还有不少军人在站岗。远处停着一辆新闻采访车，一位记者在黄色警戒圈外对着镜头正说着什么，只是不知道信号能不能传送回电视台。
没有电视信号、没有无线电波、没有手机讯息，现在的北峰城区与外界隔阂，好像已经成了一座通讯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