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物按下红色的电话接听键，问了一句，“杨彬？”
只听话筒那边传来沉重而急迫的呼吸声，然后才是杨彬语无伦次的话语，语声颤抖着，与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我，那个，你，你在哪里，那个，方……方物，”
此时，一道闪电像一支离弦之箭划裂天空，将楼外照亮。
周方物被天气和杨彬的情绪所感染，心里顿时一惊，立刻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杨彬，你别着急，慢慢讲。”
周方物感觉到杨彬正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美艳……美艳她。”
“美艳？“周方物心跳加速，”她怎么了？”
忽然，外面的天空响起一声炸雷，大雨瓢泼而至。
“美艳死了！”
杨彬的语气非常坚决，但又仿佛充斥着无尽的困惑。
“死了？”周方物喃喃着，他一时无法将虞美艳和死亡这两个词组成一句有意义的话，又重复问：“你说谁死了？”
“美艳啊！”杨彬的语声中带着哭腔，“我刚从停尸房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到的情形，你能不能过来一下？门诊大楼后面有一幢低矮的楼房，我在这里等你。”
“好好，我马上去找你。”周方物机械地回复道。
挂掉电话，周方物愣住了。他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弄明白杨彬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多小时前，虞美艳还在病房里睡觉呢啊！想到这里，他立刻拔腿奔回病房。
房门打开着，光线有些昏暗，玻璃窗此刻已经被风吹开，百叶窗咔哒咔哒直响，白色的窗帘飞扬起来，可是房间里面却空荡荡的，没有人。虞美艳不在房间里，连布可也消失了……
周方物立刻害怕起来，他徒劳地喊了两声，又爬在地上望向床底下，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也许她俩正在和他躲猫猫。
她们会不会去卫生间了？周方物跑到走廊尽头，在女卫生间门口大声喊叫虞美艳和布可的名字。没有人回应，过了一会儿，里面走出一个女护士，带着埋怨的表情说：“你喊什么呢？医院里不准喧哗！”
周方物急忙问道：“里面还有人吗？”
“没人！”护士没好气地说。
周方物马上转身去别的地方寻找，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他找遍了楼道内的所有区域，问遍了碰见的每一个人，却毫无所获。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周方物很恐慌，他实在想不出虞美艳和布可会去哪里，而且他无法接受虞美艳已经死亡的说法，他必须去找杨彬确认。
外面一片雾蒙蒙的，天空中挂满串串珠帘，滂沱大雨一泄如注，地面上早已水流成河。周方物没有伞，但他想都没想就冲进了大雨中。
当他出现在门诊楼时，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就像一大盆水从头顶浇下来。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的两只脚踩在如同海绵般的鞋子里，穿过大堂，一步步走向门诊楼的后面。门诊大楼的走道里有很多人，他们纷纷避让开，都用一种看着傻瓜的神情望着他。
周方物并不在意，很快，他就透过前面的玻璃门看到了对面的建筑物。
那是一幢三层的灰色板楼，楼前有一排柳树，一支黑色的烟囱立在楼顶上，伸向阴沉沉的雨雾里。这里属于医院中最为偏僻的地方，本来平时没什么人，不过今天不同，楼前停着很多车辆，有私家车，有救护车，还有警车。
周方物一路小跑赶到那里时，杨彬已经在门口等他。
“来了？”杨彬脸上的神色仍然很慌乱，他嘶哑着声音说，“你浑身都淋透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说美艳死了？”周方物打量着他，颤声问道。
杨彬将他拽至旁边的屋檐下，看看周围无人，低声说道：“我亲眼看到了。”
“看到什么？”
“她的尸体！”
“怎么可能！”周方物不相信，眉头拧成了一块，说：“这里是医院，而且有那么多警察，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
“不是那个虞美艳，”杨彬不知道如何准确表达，“是另一个虞美艳！”
“另一个？”周方物彻底被弄糊涂了。
“是的，另一个！”
接着，杨彬对周方物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说由于认领遗体的人比较多，办理好各项手续之后，直到下午3点钟才轮到他。两位医护工作人员陪他去了停尸间，他们揭开一具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让他辨认，有些已经面目全非无从辨认，有些遗体还完好无损。他的几个伙伴的遗体都找到了，但是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诡异的一幕，角落里有一具还没有盖上白布的遗体出现在他的眼中，他完全可以断定，那就是虞美艳。
杨彬说完这些话，脸色变得异常惨白，看起来惊恐不已。
周方物头痛欲裂。世上难道还有两个虞美艳？这也太离谱了。他想，杨彬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但是现在布可和虞美艳，或者说另一个虞美艳，都不见了，他无从对证。
周方物没办法理出头绪，过了好半天才说：“我找不到她们。”
“找不到？”杨彬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冷得瑟瑟发抖地问道。
“嗯，”周方物说，“刚才你给我打完电话后，我马上回到病房，却发现布可和美艳都不见了。”
“你不相信我？”杨彬说。
“不，我相信你，可是这件事情太古怪了。”周方物望着杨彬，又说，“我想去停尸房里看一看。”
“可以，”杨彬说，“我们进去。”
“等等！”周方物看着回过身来的杨彬，犹豫道，“这件事，你……你没有告诉警察吧？”
杨彬露出了兄弟般的微笑：“没有！”
周方物感到一丝暖意，点点头说：“谢谢你。”
他们走进了阴暗的楼房内，周方物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