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并不是很大,装修也很老旧,低矮的屋顶给人一种压抑、阴森的感觉。房间里仍有不少面容哀戚的人,少部分人坐在长椅上,大部分人都围在前台那里。房间靠南侧有一扇关闭着的双扇门,那里站着四五名警察,门的玻璃上贴着两个大大的红字“肃静”。
这时,围在前台的人群忽然发出不满的吵嚷声,周方物和杨彬挤到近前,看见一个情绪激动的中年男人,正在大声嚷嚷:“我已经等了四个钟头,今天必须进去!现在还不到五点钟,你们凭什么让我们明天再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解释道:“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上面有规定,今天认领遗体的时间只到4点钟。您之前做登记的时候,想必是知道的吧?况且现在已经4点过一刻了。”
两名警察走进人群中,引导众人不要吵闹,安静下来,听从医院方面的安排。但是,正承受着巨大丧亲之痛的人们似乎并不买账,他们群情激愤,一致要求医院延长认领时间,房间里的氛围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周方物和杨彬退出人群,走到房间的角落里。
“怎么办?”周方物低声说,“现在进不去了。”他的语气十分烦躁,现在根本不能冷静思索。今天他经受的打击太重了,先是莫名其妙地丢了工作,接着挚爱的女友竟然遭遇到如此令人不可思议的变故。
杨彬皱起眉头,沉默不语,努力思考着什么。过了半晌,他抬起头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什么办法?”周方物问。
“走,我们先出去。”杨彬说。
他们和外面赶来支援的警员擦肩而过,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俩。
杨彬带着周方物冒雨来到急诊楼,步行走上三层的楼梯间。
“这是布可第一天晚上住院的地方,”周方物有些不解,“为什么来这里?”
“听我说,”杨彬轻声道,“你记得我们推担架车的那个房间吧?”
“记得。”周方物抿了抿嘴,一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抹了一把脸。
“那个房间的隔壁就是医生和护士的更衣室。”杨彬说。
周方物现在明白了,“你是说,我们扮成医生混进停尸间?”
“是的,”杨彬点点头,“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白帽子,没人能够认出我们来。”
“可是,那里有很多警啊。”周方物担心道。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杨彬说,“我下午在那里等待的时候,看见很多医学院的实习生进入停尸间,警察并没有拦下来检查他们的证件。”
强烈寻找事情真相的好奇心,令周方物不再犹豫。再说了,就算被警察抓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批评教育一番,他们决定冒这个险。
此刻更衣室没有人,他们很幸运,换装的过程只用了五分钟,桌子上放着几张工卡,两人选了两张男医生的工卡别在胸前。
他们将换下来的湿衣服卷起来,放在一个大号的黑色塑料袋中,下楼之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外面的雨虽然小了一些,但他们不能再被淋湿了,以免露出马脚,于是周方物便在门口雨伞架那里取了两把伞。
他们淌着湿滑有水的路面,走进那座灰暗的三层板楼。
在警察的劝解下,前厅里的人群比刚才安静了一点,但没有多少人离开,他们依然在和工作人员对峙。
周方物以前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此刻他难免紧张,心脏怦怦直跳。他和杨彬一前一后,走到双扇门前。
警察的注意力都在房间里的人群身上,并未太在意走过来的两个假医生。一名警察随便扫了他们一眼,便拉开了那扇门。
双扇门咣当一声在身后关闭,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周方物长呼一口气,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双手缓缓放松,他们停下来片刻。
左右两边的过道比较狭窄,都黑着灯。前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大概有四米宽,三十米长,隔几步就亮着一盏瓦数很低的荧光灯,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看不清外面是哪里。
走廊里很安静,但是前面不远处有一扇门开着,房间里的白色灯光照射在外面的地板上,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金属器械轻微碰撞的声音,其间伴随着人的低语。
“停尸间在地下室,”杨彬轻声说,“电梯对面的门开着,里面应该有人,我们最好避开那里,走廊尽头的楼梯也可以到地下室。”
周方物没有说话,跟着杨彬往前走去,他看见走廊两侧房间的门上都贴着铭牌:解剖室1,解剖室2,解剖室3……
路过那扇开着的门时,二人目不斜视,加快了步伐,但都非常小心,尽量避免发出太大的脚步声。
眼看就要走到楼梯那里了,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们去哪儿?”
周方物的心咯噔一下,暗想,坏了!走廊里没别人,肯定是被房间里的人发现了。
他和杨彬站住脚步,转过身来。只听那个喊住他们的人说:“你们是实习生吧!迟到了,是这里,过来!”
周方物和杨彬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害怕一开口就会穿帮,踌躇不定。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两人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解剖室,房间里有八九个人,围在一个既像桌子又像水槽的白瓷台子旁边。这些人的装束同周方物二人差不多,都是白衣白帽白口罩。不过,别人是医生和实习生,而周方物和杨彬却是假货。他俩做贼心虚,见没人问什么,便站在了人群后面,伺机溜走。
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医师摘下口罩,说:“我们现在正式开始,你们注意仔细观察,但请不要提任何问题,课后一并解答。”说着,他拿起一只巨大的金属解剖刀。
瓷台上躺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年轻女孩,一头黑发垂下,沾满凝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