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天生自私自利,很少有人天生骄狂自大。一个人的本心或许很难改变,但是这颗本心外的东西总会因为环境而产生很多改变。
很多时候,人的观念,人的想法不会凭空产生,它们所依赖的是自己潜意识里的见识和经验,并不是说他们觉得这样做就好,而是自己以为确实是该这样做。
所以,一个富家子弟轻视穷人,那很正常,但若是与之平等相待,那就是奇迹了。
苏白没有那等闲工夫去教会张兰凤如何做人,他也没有那么高的品行。所以,对其不作理会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敖炎又将自己的视线越过苏白,看向了站在苏白身后的冯延龙。
“冯兄,如梦今年也二十了吧?”
冯延龙眼珠一转,心中便想到了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当即回道:“是,比兰凤小六岁,再过三个月就二十整了。”
敖炎点了点头,之后却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转眼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们也都老了啊。”敖炎瞅了冯如梦一眼又接着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忙着生意,我又是忙着朝中的事情,也没顾上操心两个孩子的事情,再拖下去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不知冯兄的意思……?”
冯延龙闻言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即接话,转过头去看向冯如梦。
而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张兰凤也猛的精神一振,两只眼睛直直的看向冯如梦,仿佛随时都会放出光芒。
冯如梦紧紧的咬着嘴唇,望向冯延龙的眼神中有丝丝波动流窜。
虽然这丝波动很小,小到旁人根本难以察觉,但父女之间自有一种心意相通,冯延龙早已知会了自己女儿的意思,抚须沉吟了片刻后才面向敖炎说道:“王爷,这事还是再缓一缓吧,小女怕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在冯延龙说话的时候,敖炎的面容本是僵着的,但随后突然展颜一笑,道:“也对……也对……哈哈,是本王太过着急了,那再等等吧。”
说完后,敖炎随意的暼了张兰凤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冯如梦原本紧绷着的申请才终于缓缓舒展开来,本以为此事会就此揭过,却不想,夏侯淳人站着未动,声音却送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怎么着,小姑娘,我夏某的徒儿你难不成还看不上?”
不愧是至少有着炼心期修为的修士,眼神锐利异常,刚才冯如梦眼中的意味,怕是只落在了夏侯淳的眼中。虽然并不关自己的事,但在听到这有些蛮横的话语后,苏白还是微一皱眉,但眼神依旧淡漠的扫向前方,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前辈,这只是我和兰凤哥哥之间的事情,还请您不要多管。”冯如梦代替她的父亲做了回答,声音依然温婉悦耳,但话中的意思却不容置疑。
“你……”
夏侯淳本性狂傲,眼看着就要发作,却被九王爷敖炎打断了话头,“夏真人莫动气,孩子们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兰凤还好说,如梦毕竟是个小姑娘,现在这边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紧张犹豫,还是等过段时间他们自己想好了再说吧。”
夏侯淳重重的甩了甩衣袖,轻响起闷闷的衣衫声响,犹豫片刻后还是给了敖炎这个面子。
这时,院中的红灯笼已经高高的亮着,但桌案厅堂中摆着的蜡烛却眼看着便要燃尽最后的生命,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夜云的后面,开始吝啬起了自己的光芒。
敖炎抬头看了看头,冲着夏侯淳歉然一笑,“夏真人,今天本是给你接风洗尘的,却没想到最后发生了这等事情,是小王府中防范松弛了,以至于让邪魔外道乘虚而入,给真人填了大麻烦。”
敖炎的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他心中自然明白的很,那红装女子根本就是冲着夏侯淳报仇来的,自己一介凡人,又怎么会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况且,以那红装女子的可怕实力,自己府中那些守卫就是形同虚设。但是,面对这等“得道高人”,给对方一方尊敬,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虽然他敖炎贵为皇亲国戚,但终究是一个凡人。
夏侯淳虽然狂傲,但也不是傻子,随意的摆了摆手,就自顾自的向客房走去了。张兰凤看了敖炎一眼,然后紧紧的追了上去。
至此,敖炎才看向苏白和冯家三人说道:“冯兄,白少侠,那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的这里,敖炎又朗声喊道:“来人,送下冯老爷和白少侠。”
听到自己的主子的熟悉的声音,原本不知躲在何处的下人终于哆哆嗦嗦的钻了出来,亲眼目睹了刚才的大战,此刻的他们似乎连走路都变得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一路无话。
此次一战,对于苏白来说也是感触颇多。在碰到的人年轻一辈中,自己的实力还算上等,但是面对那等级别的对战,自己根本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自己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张兰凤,自己并不再亏欠他什么了。
冯家的事情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几天前仇姓男子与自己在望月江旁的谈话依旧历历在耳,过不了几天,怕是就该去趟那个小镇了。
子午噬心法到底是什么,玄气到底是什么,它们与自己到底又有怎样的关联,想必只有那个邋遢老者能给自己一些答案了。
那个邋遢老者……谁能想得到,竟然是高高在上的轮回东华天首!
不过,在见那老者之前,自己似乎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必须要先依着无名画卷中的功法,凝炼出足够数量的玄冰晶。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苏白从王府回去后的第二天,冯府中传出了这样一条消息:洪国一年一度的丹青科考即将开始,初试定在了当月十五。
掐指一算,也不过就剩五天时间了。
同文考和武考一样,丹青科考也是无数青年俊才的成功捷径,只要通过最后的殿试进了丹青院,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姑且不说,同时也意味着自己的画艺处在了整个洪国的最上流。
对于那等功名利禄,苏白自然不甚在乎,但自己自幼便喜欢画画,一支墨笔,几盒颜料,在自己曾经的孤寂落寞的日子中,几乎是自己的唯一的寄托,也是那时一无是处的自己的唯一的光彩。因为没有名师指点,学画全靠自己揣摩,最后到底到了怎样的水平,自己并不甚清楚。
而这一次丹青科考,或许会是一个绝佳的检验自己画艺的机会。
少女怀春,少男怀梦,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方净土,这方净土中有自己的纯纯脆脆的理想,有自己的纯纯脆脆的抱负,还有那藏在心底的人性最本源的东西。
理想源于喜好,但现实永远大于理想,所以,在不可扭转的现实当中,静静的去品味一下自己的理想,何尝不是一份不可抵挡的引诱。
苏白便被引诱到了。
既然有了这样一次被引诱的机会,北去之行只能先放一放了。反正,看那邋遢老者当初的意思,似乎也并不是太过着急。心中打定主意后,苏白也不再迟疑,出了自己居住的小院,然后穿过回廊,信步走入正堂,见到却只有冯延龙和其夫人两人,冯如梦不知去了何方。
分宾主坐下后,却是冯延龙先开口了:“我和伯母刚刚还打算叫你过来来着,没想到你就先到了我们这儿了。”冯延龙微微一笑,“是丹青科考的事情吧?虽然我们没有亲眼见过,但如梦总是提起你的画艺,那丫头对你的画艺可是佩服的紧呢。”
苏白讷讷的一笑,在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自己似乎可以放下身上的一切包袱,做回那个曾经的呆呆的有点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