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铭开车带着李晓来到了一个新成立的湿地公园，地方不算大，人也不多。
两个人走在水上九曲迂回的栈道上，袁铭笑了，他说：“这个地方早在开始规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一直想过来看看。”
“真高兴是跟你一起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今晚不答应你一起出来的话，你就打算把罪名放在我的头上了？”李晓嘟嘟嘴说。
“嗯”袁铭认真地点头，然后又说到：“李晓，我们俩从今晚开始正式交往吧，怎么样？”
李晓瞪了瞪杏眼，问到：“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俩才是第二次见面吧？”
“真要是遇上对了的人，是第几次见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说呢？”
李晓想了想，确实也是没办法去否认掉他这个说法，“那，你再给一个理由。”
袁铭勾了勾嘴角，说到：“我们都已经不是那么地年轻了，不必再等下去了。”
他这种淡定的样子刺激到了李晓，她象个小刺猬一样地抱起了双臂，似笑非笑地再问到：“还有没有其它象样一点的理由？”
“本来这事我就应该是在七八年前做的了。”袁铭说。
“七、八年前？”
“嗯。”
“你以前就认识我？在哪啊？”
“沛鸿高考补习学校。”
李晓看着袁铭，他明显要比她大上好几岁，所以就不太可能是学生，“你是那的老师？”
“嗯。”袁铭点点头。
原来当年李晓第一次高考没有考上，然后李爸爸让她去沛鸿补习学校去补习了一年，这个补习学校是省教育厅一个退休老领导开办的，请来的师资全是南城两所顶尖的重点中学的老师，有退休的也有在职过来兼职的，说是学校，其实不过是在省图书馆的一角，圈了一个院子，开了五个班，文科两个，理科三个。
当年袁铭就是那里兼职的老师，因为原来的老师来不了了，他才来顶替的，不过他教的是理科班，而李晓是文科班的。
要问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晓的呢？他想，也许是因为这么两三件事吧。
有一次是他去沛鸿补习学校上课，骑着单车，临到图书馆侧门的时候，裤脚上的骑行扎带脱了，他不得不停下来整理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高个子的漂亮女孩正从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手里接过了一个购物袋。
“爸，你以后别把车直接开到这里，诺，再往前面开一点，离得远一些。”女孩子说着还伸出手去指了指。
“女儿，这是为什么？”中年男人笑着问，脾气好极了。
“我不想我的同学东猜西猜地，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好好好，爸爸懂得了，下次不这样了，啊。”
“晓晓，晚上爸爸有应酬，就不回家吃饭了，我已经跟你妈她说过了。”
女孩闻言脸色微沉，却又很快地答到：“嗯，好吧，知道了。”
中年男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歉疚，他掏出钱包，抽出了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女儿，“晓晓，这钱你拿着，要是你妈去打麻将没有回家做饭，你就自己出去吃，一定要吃好的，嗯？”
“爸爸有空了再给你做一顿好吃的，好不好？”
女孩避开了自己父亲的手，没有把钱接过来，“好了，爸，钱我有，你有事就快走吧，我要进去了。”
中年男人仍然是把手里的红色大钞塞到了女儿的手里，“那爸爸先走了啊。”
“嗯。”女孩子随意地招了招手，就转身向侧门走进去。
中年男人看到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也很快地上车，开走了。
可是那个女孩这时却又从侧门里小跑了出来，一直目送着自己父亲的那辆汽车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袁铭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这是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忙于工作或生意对女儿缺少陪伴，而母亲方面倒是似乎是有时间的，对女儿却也似乎是同样地疏于陪伴。
女孩并没有被养成娇纵蛮横的性子，反而显得太沉静太成熟了。
女孩提着购物袋子快步地走向教室，一边走她还一边把袋子的提手反卷上了几卷，想要把袋子里的新手机盒子尽量地掩藏起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袁铭对这个女孩子一下子充满了好奇，这个年纪的人，别人都是拼命地想要告诉别人自己家里如何地了不得，她却完全相反，一点都不想要让别人知道，就是不能确定她是真的看得淡泊，还是只是不愿意被别人作无谓地窥探。
让袁铭印象很深刻的另一次是，当时李晓跟一个男生面对面地站在一起，那个男生袁铭认得，理科的，学习成绩很不错。
李晓把一个没有拆过的信封递给男生，“你快拿着吧，农芳她说了，就算现在答应了你，可是高考过后也还是要分开的。”
“就是大学毕业了也是各回各家。”
男生却不服气，“毕业了我可以来南城找她啊。”
“你算算看，这要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
男生吃不太准李晓的意思，只能老实地回答到：“大概五年这样吧。”
“对啊，五年！”李晓说着张开了一个巴掌比划着。
“你有没有听过有一种说法，就是超过了两年的事情现在想得再多也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男生呆萌地摇头，说：“没有，那请问这是谁说的？”
“我啊，呵呵呵。”李晓笑了起来。
她接着说：“行了行了，我不逗你了，我真的只是帮农芳她把这信还给你的，不怕跟你坦白，其实答应了她我就马上后悔了，毕竟这事情得要你们俩自己去说清楚。”
男生接过了那封信，很忧郁地看着李晓。
“那我就先走了。”李晓说。
在走了几步之后，她停下来，回头笑着对那男生说：“对了，刚才那句话其实并不是我说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说的，我这人水平有限，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补习了，对不对。”
李晓说着转身继续走开了，还抬手向那个男生挥了挥玉手，背影相当地潇洒。
袁铭又一次被这个叫李晓的女孩子深深地吸引住了。
然而他也只是默默地留意着，观察着，喜欢着，并没有靠近一步。
补习学校在高考过后，在墙上发布了自己的一个小红榜，通过率确实不低，只不过他在那上面没有看到李晓的名字，知道她再一次落榜了。
而他，也从此断了她的消息。
直到多年之后，在茶馆中的再次重遇。
*
那一天，袁铭也是要去相亲的。
相亲这种社交活动一般都不会太讨人喜欢，因为来的人里面心甘情愿的似乎就没几个。
对面坐着的女子嘴巴动了又动，说了一些什么，可是袁铭并没有在听，他的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李晓的那一边。
“袁老师，袁老师？”女子唤着他。
他回过神来，正了正衣襟，说：“哦，对不起，刚才想到了一个备课时遇到的问题，走神了。”
这谎话袁老师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很自然。
“没事没事，想不到袁老师这么敬业。我刚才说的是，听说你们学校就要搬新校区了？”
“是的，学生太多，不搬不行。”
“那你以后是要去那边上班吗？”
“嗯，高中部是先分过去的。”
“那你以后上班远不远，有考虑过买一套那附近的房子吗？”女子装作有些随意的样子。
袁铭看着对面的女子，她想什么他是看得懂的，说得再委婉也不过是想要打听清楚目前有房有车了没有。
“房子已经买过一套了，房子是用来住的而不是用来炒的，说得好听我是响应了国家，大实话就是如今的房价我也买不起多一套了。”
他注意到李晓跟相亲的男子似乎也并不愉快，他竟然很高兴。
他看到李晓很快地起身丢下一脸愣怔的男子离开了茶馆，他也接着跟坐在对面的女子道了别，表示了不能相送的歉意，也离开了。
他开车跟在了李晓的后面，一直到她的宠物医院的门前。
然后就有了之后的边牧莉莉，也就有了莉莉所谓的莫须有的厌食症。
这一次，他想自己不能犹豫了，这个时候刚刚好，不是嘛，没有了任何的顾虑。
*
“那你现在还是南城二中的老师？”李晓问。
“嗯。”
“觉得做老师辛苦吗？”
“嗯，有时候难免有也觉得有些累。”
“那有后悔过吗，做一名老师？”
“没有。”
“哦，为什么？”
“因为有时候想想，只要是用了心的，做任何的事情其实都不会是太轻松的。”
“呵呵呵，我说你快行了啊，我又不是你的那些学生，你别动不动地就要跟我说道理，行不？”李晓笑了。
“是吗，我这已经是习惯性地说教了吗？那我以后一定改。”袁铭看着夜幕下她璨灿的笑容，也笑了。
李晓却扁了扁嘴，不以为然地说：“嘁，你这根本就是体制化了，太难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