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神为这片土地带来了财富与荣耀,他的臣民们甘愿将金子全部献给庇护自己的王,艾尼贝尔这个姓氏一直保佑着金城,千年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你吹牛!”
“我没有。”
“保护一方平安的是那些士兵、工人和农民,哪有把功劳全安在自家头上的。”
“并不是抢功,艾尼贝尔王族的身体里流淌着神血,戍卫金城便是通过血脉继承下来的一份职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比如呢?有什么事是离了你们就办不到的?”
“哈哈哈,也只有外乡人才会说这种置气的话。”
“没准儿金城的民众全都被你们给洗脑了。”
“你不怕被我洗脑?”
“我在外面长大到十八岁,思想早就成熟了。”
“好好,那就继续拿神陨树举例。”阿喀琉斯收敛起笑容问,“还记得‘亡铁’吗?”
“记得,那个吸收魔法会变黑的小吊坠。”
阿喀琉斯捂脸:“首先不是吸收而是抵御,其次‘亡铁’是个广泛的概念并不单指小吊坠。”
舒尔脸红了:“你、你故意那样问好让我答错!”
“行行行,那我就当个好老师再讲一遍。”阿喀琉斯清清嗓子:“‘亡铁’就是经过了去质性处理的金属,金、银、铜、铁,甚至水银都可以作为材料,失去了质性就不会受魔法或者驭力的影响,制成刀剑就是可以克制魔法师和天启的强力武器,戴在身上也能对魔法或者驭力的侵袭造成一定抵御。每接触一次紊乱元素亡铁就会因受污染而变色,等到内外全黑的时候也就失去了亡铁的特性,对于亡铁而言活了才等于是真的死了。”
舒尔睁大了眼睛:“那你的吊坠——”
“没事,亡铁是可以洗的。”阿喀琉斯摆摆手:“紊乱元素造成的污染并非不可逆,其实只要定期找工匠洗一洗就没事,因为我懒所以那个吊坠才能黑得那么彻底。”
“奥……所以我们是不是跑题了?”
“不跑题,我这不才刚要说嘛!”阿喀琉斯用口水润了润冒烟的嗓子:“看到神陨树上那些闪闪发亮的铭牌了吗?它们每一块都是亡铁铸造,铭牌碰撞铭牌发出风铃一样的声音,这种声音就能驱散绝大多数有潜在危险的紊元。”
“切,那制作亡铁器物也都是匠人的工作,和你们这些王公贵族又有什么相干?”
“当然有相干,”阿喀琉斯颇有些自豪:“金属去质性这一技术就是我族先人所创,世界半数的亡铁都出产于艾尼贝尔家族引领下的冶金工厂。同样精炼一克亡铁,普通的冶炼师需要半个月,而有金系血统加持的冶炼师只需要三天,这种与生俱来的优势是无可比拟的。”
舒尔不服气地白了一眼:“才快了五倍而已,还算不上引领吧。”
“不不,”阿喀琉斯连连摆手:“这就是你不懂了,去质性化是一个复杂的流程,光是大大小小的工序就有几十道,而其中最费时间的就是去熔点,常规操作需要让金属反复熔化凝固找到其疲劳点,而运用金系驭力瞬间就能达到。五倍只是二者单人效率的比值,真正生产是讲究协作的,只要整个团队中有一个艾尼贝尔家族成员专门负责找疲劳点,那么整体效率就可以达到常规团队的十到二十倍。”
“哦。”舒尔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阿喀琉斯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咳咳,呃——话说回来你家那个地段开酒馆真心不错,人流量大,采货也方便。”
“嗯,最重要的是环境好,叶落巷的落叶真的很漂亮。”
阿喀琉斯头枕双手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是啊,离我家也近……”
“什么?”
“啊那个,我的意思是离家近方便我过来吃东西!”阿喀琉斯把伸到一半的懒腰生生压下去,急忙改口解释。
“你、你这么激动干嘛,我刚刚只是没听清。”
“没事没事,我怕你会错意……”阿喀琉斯赶紧转移话题:“看前面那幢白顶的房子,那儿就是治安处。”
“到时候我该怎么做?”
“跟着我,有人问问题你就如实回答。”
“好。”
“吁——”驾车人勒住马匹,车子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颠簸几下后停在路边:“到了!下车的时候当心脚下。”
车还没停稳阿喀琉斯就已经跳了下去,舒尔探出头时发觉前者就站在门旁等着搀扶自己,一只宽厚耐看的手映入眼帘。舒尔犹豫了一秒把右手递了过去,阿喀琉斯却趁女孩退缩前精准地逮到了后者冰凉的左手。
舒尔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两下,很快便选择继续感受那种难以名状的温暖。两人像劫匪和人质一样走在治安处的庭院里,出入治安处的人们大都行色匆匆,无人在意一对手拉手散步的男女。
舒尔轻声解释:“这不算答应了什么。”
“我知道。”阿喀琉斯闭上眼睛扬起嘴角,感觉心都快要化了。
舒尔一边漫步一边盯着自己的鞋尖:“我有随时说不的权力。”
“当然。”阿喀琉斯回应得飞快。
舒尔忽然抬起头:“你觉得自己在做什么?”
“我觉得我想娶你。”
院子里忽然空旷宁静,只剩下那纯白色的屋顶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竟同时觉得这里像教堂,或许就是阿喀琉斯说出“娶”字的那一瞬,随后两人又猛然想起婚姻登记处好像也开设在眼前的这幢房子里。这种海市蜃楼般的联想一经萌生便遭到了强烈的打压,然而有时候荒诞不经的想法却不失为一种应景。两人走在白砂岩铺成的庭院中双手紧握在一起,直到回来再上车都没有松开。
直到多年后在海上漂泊,阿喀琉斯时常会想如果那天真的登记了又能怎样,人这一生有太多事情明明能做却总条件反射地选择错过,即便所有欲望加在一起也未必能赢过一道简单的神经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