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方艾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墙角，才终于停下脚步。
“莱茵.切嗣？”黑衣人转身，道出一个名字。
方艾点了下头，忽然想起上次有陌生人像这样喊自己的化名还是在半年前，当时想也没想就条件反射地答应了一声，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拽着衣领拎了起来。
然而这次眼前的陌生人看起来还算彬彬有礼，看起来也就才刚成年的模样可眉宇间却透着一种熟谙世事的老练。
黑衣人颇有绅士风度地摘下帽子，微笑着向方艾伸出右手：“威廉.罗素。”
“你、你好。”方艾十分僵硬地和对方握了握手。
“别紧张，没什么事。”黑衣人往后一靠靠在墙上，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我来没别的意思，只想看看你和你妹妹。”
“为什么，我们认识么？”
黑衣人耸耸肩：“当然不认识，千万别和人说你认识我。”
“为什么？”
“别有那么多为什么，好奇心会害死猫。”男人吐出一口烟雾，想想又补充道，“我不是艾尼贝尔人。”
听了这话方艾有点明白了，毕竟金城可不是全年对海外开放的，上次因为海盗的事酒馆就被迫歇业了半年，所以和海外人扯上关系总是潜在的麻烦。
“所以然后呢？没什么事我可回去找我妹了。”方艾假装要走，逼对方赶紧说重点。
“哎，”见方艾转身黑衣人连忙主动搭话：“酒馆生意怎么样？开业第一天应该还不错吧。”
嗯？方艾心说一个外地人居然能知道这么多？想来自家的酒馆打从挂牌到现在也才开了半年光景，这期间除了那个砸场子的海盗之外酒馆就再没接待过别的海外人，所以酒馆开业的消息是怎么传到这人耳朵里的？莫非……
“我这么问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认那间酒馆能否给你和你妹妹提供稳定的经济来源。”黑衣人又补充解释道。
“刚、刚开业还不知道。”这句话方艾的确是实话实说，酒馆开得这么一波三折搞得方艾都开始没信心了，而且新店开张也没有什么人气，照这样下去光是回本就得一两年。
“哦，我知道，去年十月末出的那一档子事故……停业调查了半年？”
“嗯。”方艾心里咯噔一声，那次的事知道实情的人并不多，别说外地人了就连街坊邻居都以为酒馆停业只是为了重新装修，而眼前这人的语气却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
“人没伤到就好，那位皇子殿下做事还算古道热肠。”提到“皇子”二字时黑衣人明显扬起了嘴角，像在炫耀自己的情报搜集能力。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方艾心说这人口口声声说好奇心害死猫结果自己反倒猫胆包天，连扯上艾尼贝尔皇族的事都敢去查，不仅查了而且还拿来当谈资毫不避讳地和别人讲？真是不怕风大闪到舌头。
“别打听。”黑衣人挑眉叹了口气：“总之你们生活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能帮上的忙我尽力而为。”
方艾又想问为什么结果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短暂地思量了一下决定换副腔调：“咳咳，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能帮什么忙？”
“哦，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金城？”
“我……什么意思？”方艾有点懵，心说这和我待在哪可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人是专门在海边搞偷渡生意的？
“是，金城是不错，”黑衣人点点头又盯着方艾的眼睛看：“可外面世界那么大，你就不想去闯荡一番？”
“不了不了。”方艾连连摆手，心里已经铁定认为这人是上岸拉客的海员。
“待在金城注定一生碌碌无为，这个时代航海才是主流，想做事就该到海上去。”黑衣人的口气极具激发性，颇有些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意思。
“到海上干什么，嫌命长？”一提到海方艾就不能不想起半年前那个身份不明的海盗，一想起那个海盗的无礼作为方艾就莫名火大。
“哈哈大海没你想得那么凶险，就是海盗也得遵守规则。”
等等，这语气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当时阿喀琉斯对那个海盗也说过类似的话……再回想后者曾经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方艾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你也认识莱茵.布莱克？”
黑衣人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反而笑着问：“呵，为什么这么想？”
方艾一看黑衣人不置可否的反应就知道有情况，于是定了定心神进一步猜测道：“莱茵家与海外有过瓜葛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你们曾经是同船的伙伴？”
“伙伴倒算不上，但你父亲确实帮过我一把。”黑衣人说着用烟头指了指方艾：“还有，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姓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听了这话方艾顿时感觉浑身不爽，心说这个传说中的爹我连面都没见过，除了开局留下点遗产以外就净添麻烦了！今天来个寻仇的明天来个还债的，看样子不彻底和那位后爹断绝关系自己永远没法安生……
想到这儿方艾没好气地说：“如果专程来还感情债那就算了吧，冤有头债有主，家父生前的事无论好坏都与我和我妹妹无关，你欠家父的债可以等下辈子再还。”
“没遇到麻烦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黑衣人从内兜里掏出一个条状的东西递给方艾：“这是我的导向标，收好了。”
盯着那根像雪糕棍似的小木条，方艾满脸狐疑：“干、干什么？”
黑衣人没急着回答而是伸出食指把那根小木条横着放在指节上，只见雪糕棍像受到了什么引力一样缓缓转动，与此同时黑衣人也顺着雪糕棍旋转的方向弯动手肘，旋转了九十度后终于静止不动，木条有箭头的一端直指黑衣人的前胸。
“用这根木条像我这么做，这样你就能随时知道我的方位——当然也仅仅是方位而已，具体离得多远可就不一定了。”
那根神奇的雪糕棍把方艾给看傻了，就像一根受磁场力偏转的指南针，只不过后者指向的是空间上的方位而前者则指向某个特定的人。
方艾忍不住问：“这东西怎么做的？”
“最简单的魔法，我说具体了你也不懂。”黑衣人不想做多余的解释。
方艾却来了兴趣：“你做的？”
黑衣人耸耸肩：“我不碰魔法那一套，找专人做的。”
“外面有专门做这玩意儿的店铺？可以买得到？”
黑衣人挑眉：“虽然比较难但想买总能买到，海外对于魔法的禁令可没金城这么严。”
“就算这玩意儿能指出你的方位，但我找你干什么？”方艾皱眉问。
“谁知道呢……总之有了麻烦就一直按导向标指的方向走，找着我了没准能帮你忙。”
“要是不主动找你呢？你就永远不会再出现？”
黑衣人点点头。
“好！一言为定。”方艾接过那根雪糕棍随手揣进兜里。
“那再见？”
“再见。”方艾嘴上说再见，其实心里念叨的是永别。
永别了你们这些麻烦的家伙！还等着我去找你，我是那种爱自找麻烦的人么！况且就算真遇着什么事了，难道还要我跋山涉水去抱个陌生人的大腿？真是笑话……方艾头也不回地往马戏团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吐槽，吐槽黑衣人那一番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