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艾尼贝尔东部海岸,椰林海滩。
温热的沙滩散放着白日里阳光的余热,欢庆了一整天的人们终于被积攒的疲劳追上,按习俗嘉年华的夜晚应与家人共享;靠海的人家在椰林与海滩的交界处架起篝火,大人们忙碌又惬意地准备着野餐,孩子们则在沙滩上三五成群地追逐跑跳,偶尔偷偷摸到篝火旁边捡走新烤熟的土豆。
舒尔来到与阿喀琉斯约好的地方,很轻易就找到了那棵不长椰子的大椰树。一路上费的力气远比想象中要多,舒尔靠在树干上喘着气,解开被汗水浸透了的衣裳。距离大椰树最近的篝火也在百米开外,远处小孩子的嬉闹声夹着炊烟缥缈起伏,树下视野开阔又远离尘嚣,不得不说这儿确实是个观海约会的好地方。
舒尔正左顾右盼寻找阿喀琉斯的踪影,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那感觉就像心脏被一根钩子勾住了似的,稍微一乱动就撕心裂肺地疼。舒尔单手拄着树干腾出一只手捂住左胸,神情略显痛苦。
这时椰林中传来一阵树叶拨动的沙沙声,舒尔回头时阿喀琉斯就已经站到了身后。
“很守时嘛,比我来得还早。”阿喀琉斯冲舒尔笑笑,汗流浃背的模样像刚跑了几千米,就连打招呼时还喘着粗气,不用想也是一路奔波:“怎么样?”
舒尔连忙拿开捂在胸口的手假装撩头发:“没、没事。”
“嗯?什么没事?我说今天的生意怎么样……”阿喀琉斯一脸疑惑,感觉对方好像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
“哦,那个……挺好的,来了很多新食客,评价也还不错。”舒尔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哈哈那就好。”阿喀琉斯一边挠头一边回应,莫名感觉舒尔的脸色要比平时苍白不少,嘴唇看起来也毫无血色。
“找我到底做什么?”
“呃……牵牵手约约会?”
“最好快一点,这是我们家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嘉年华,过些时候我得回去陪切嗣和可可,最晚九点之前。”
“别这么扫兴嘛,你只是他们名义上的姐姐,不是母亲。”
“姐姐也是长辈,是长辈就有有照顾他们的责任。”
“为什么要强加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在我眼里你甚至不如我妹妹强壮。”阿喀琉斯拉住舒尔的手:“况且莱茵家的男孩已经快十六岁了,在金城十六岁的男孩应当为家庭担更多的责任。”
“你在干涉我的家事?”
“我是说你才刚十八岁,你也要想想自己的将来,总有一天你们会分开过上各自的生活,只是偶尔过节才会聚在一起,比如像今天这种一年一度的嘉年华。”
“我不想听这些。”
“但你不能不面对,事实就摆在将来的路上,回避并不能阻止时间往前走,不是吗?”
“你确定要在约会的时候谈这些?”
“我说过我要娶你,我确信终有一天我会娶你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免不了要一起规划将来,而且越早越好。”
“首先我承认我喜欢你,但你在我还什么也没同意之前就来规划我的人生,这让我感觉很不公平,我会觉得我失去了选的权力。”
“你当然有选择的权力,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但在这件事上请你一定得迁就我,前提是你真的爱我的话。”
“什、什么事?”
“未来,你和我的未来。”
“出什么事了吗?我觉得你好像受了刺激……”
“不我很冷静,只是话题切入得太生硬了。”阿喀琉斯扶额望着天,两人陷入了沉默。
“你有梦想吗?”
“我在福利院长大,唯一的梦想就是可以像别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家人,半年前上天实现了我的愿望,所以现在我只想这个家能永远和睦下去。”
“我说的是‘梦想’,那种……‘梦想’,做梦才能想到的东西,这就是你的梦想?”阿喀琉斯的语气中略含轻蔑,显然是觉得舒尔所说的和自己正在讨论的东西相差甚远。
“是!”舒尔红着脸气愤地回敬道。
“不需要拼尽全力就能得到的东西不是‘梦想’。”阿喀琉斯平静地说。
“呵,我们一家光是追求平淡富足的生活就已经拼尽全力,又怎么有精力像你一样高高在上地大谈理想……”
“所以上天派我来帮你啊舒尔,我要讨论的就是五年内将要发生的事实,五年很长也很短,对于我的梦想来说五年简直可以说是时间紧迫,所以请原谅我把你当成计划的一部分。”
“你、你都还没说什么事,让我该怎么迁就你……”
“我不想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王,或者至少在实现梦想之前我不会为王。”
舒尔愣住了,不知道阿喀琉斯为什么会忽然在自己面前说出如此禁断的话来。
“别摆出那样的表情,我不是一时兴起。”阿喀琉斯笑了,笑得有种莫名的惆怅:“这要从我小时候开始讲,你愿意听故事吗?”
“嗯。”
“怎么说呢……如果说我这么想是受了谁的影响的话,那我外祖父就是那个引路人。”
“外祖父?”
“就是我母亲的生父,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敬重的人。”阿喀琉斯缓缓坐到了地上,望着大海陷入深深的回忆:“我十岁那年双子塔曾经失过一次大火,十二个人遇难,我母亲也不幸身在其中。”
“很遗憾听到这些。”
“我母亲被安葬在白沙,我作为她唯一的孩子去那里守丧,和我外祖父一起,他原本就住在那儿。”
“白沙岛?”
“啊,就在我们对面,从这里乘船的话一两个小时就能到。”
“嗯。”
“我外祖父是狄克家的人,名字叫帕克。”
“金城三大家族之一的狄克家?”舒尔脱口而出。
“是啊,我母亲的娘家,当今的摄政王也姓狄克,是我母亲的胞弟。”
“这样啊……”舒尔意识到这种话题似乎有些禁忌,便及时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