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与阿喀琉斯相对无言,正在这时,脚下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同时低头,只见一条黑白相间的花蛇正在脚边游弋!
那蛇也察觉到了危险,忽地昂起头吸吐着鲜红的蛇信,一边摆出攻击架势,一边发出嘶嘶的威吓声。
舒尔啊地一声靠在树上,这一声尖叫彻底打破了人与蛇之间的僵持,受了惊的环蛇短暂蓄力正要扑咬,阿喀琉斯眼疾手快探手拿住蛇颈七寸,像捏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快跑几步扔到椰林深处。
等到阿喀琉斯拍拍手回来时却发现舒尔已经倒在了地上,阿喀琉斯赶紧跑过去查看:“被蛇咬着了?”
“没……没有,只是旧病犯了。”
“嗯?是心脏吗?”阿喀琉斯发现舒尔一直捂着胸口。
“是,从六岁开始就有了……没什么大碍,歇一会儿自己就好。”
“那你千万别乱动。”阿喀琉斯小心翼翼地扶舒尔坐起来,神情紧张地观察着后者的反应。
大约过了两分钟舒尔才敢正常呼吸,阿喀琉斯既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只能在旁边忐忑地看着,舒尔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尝试恢复呼吸频率,直到感觉胸部的绞痛完全消失。
舒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额上的冷汗总算是止住了。
“一会儿送你回去,明天跟我去看医生。”
舒尔苦笑道:“我试过,没用的。”
“你才看了几个医生就说没用,讳疾忌医可不行!”
“这是先天性缺陷,再灵的药也医不好。”
阿喀琉斯沉默了,如果真是心脏本身有缺陷那常规的医术真的很难起效。
“在室外暴露太久或者受到什么惊吓都可能犯病,你也看到了,我这个样子出海只会拖你后腿。”
阿喀琉斯忽然紧紧抓住舒尔冰冷的双手,炽热的眼神直视着女孩逃避的目光:“要是身体条件允许呢?我只想听你心里最本真的答案。”
对方炽热的体温经由自己的双手传来、如电流般席卷全身,舒尔的声音开始颤抖:“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管你多想做到结果也还是做不到。”
“不,是这个世界欠你太多了,所以老天派我来替他还债,从今往后你不是一个人,你做不到的事就由我来帮你做到,我也做不到的事那就咱们两个一起做直到把它做到为止。就比如你的心脏,普通医生治不好那我们就去找魔法师,魔法师再摇头我们就去找各种能力的天启,紊乱元素总能做到一些超乎人认知的事,我就不信试遍这些方法还治不好你的病。”
“如果还是没用呢?”
“那我不出海了,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当船长。”
这话让舒尔有些泪目,迷离间有几次想要离那堵炽热的胸膛更近些、想要得到那种被保护的温暖,然而却每次都立刻从臆想中清醒过来,毕竟这团希望之火被索然的现实紧紧包裹着,莫说稍纵即逝,即使聚精会神用尽全力也难保,难保那羸弱的火苗下一秒不被黑暗湮灭。
舒尔的大脑开始一片空白,所有久困于心的忧虑包括虚弱的身体、对未知的恐惧、隐藏在心底的自卑……所有一切都在阿喀琉斯的体温中瞬然冰释,舒尔扬起绯红的脸,轻轻踮起脚尖,微闭双眸吻向那暖流的源泉。
阿喀琉斯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正在脸上游走,女孩口鼻中喷吐的热气仿佛夹带着幽香,阿喀琉斯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融化掉了。
阿喀琉斯感觉舒尔好像吻了自己一下,交缠在一起的两副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阿喀琉斯低头想要回吻过去,却被舒尔轻轻扇了一耳光。
趁着阿喀琉斯发懵之际,舒尔挣脱那双手头也不回地奔向来时的小径。
女孩的身影如小鹿般轻快地消失在林木深处,回过神来的阿喀琉斯拔腿想追,却绊在一块石头上狠狠摔了一跤,等爬起来再寻找时舒尔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阿喀琉斯揉着火辣辣的脸呆愣在原地,还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了那一下。穿过椰林就是沿河夜市的末尾,虽然摆的小摊和夜市中心段别无二致,但仍不乏有人得地来海边观景。阿喀琉斯像丢了魂似的游荡在车水马龙的长街上,对周围人的欢笑声早已充耳不闻。
有三个结伴而行的女孩注意到了那个逆着人流低头走路的男生,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偷偷聚在一起对着阿喀琉斯指指点点。艾尼贝尔家世代相传的英朗的骨相能让大多数人为之倾倒,而阿喀琉斯显然继承了祖先的优秀血统并将其发扬光大。
有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决定上前搭讪,另两个比较腼腆的则答应替闺蜜当僚机,于是三个女孩相互怂恿着截住了阿喀琉斯的去路。
阿喀琉斯正低头漫无目的地走,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三双腿。
“”
“呃……嗯?”
“”
“哦呵,今天恐怕不行。”
“为什么,要陪女朋友?”
阿喀琉斯挠挠头:“没。”
“没什么?没陪女朋友还是没有女朋友?”
“我……”阿喀琉斯一时反应不过来,三个女孩见此模样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也不知怎么,自打从遇见舒尔以后,阿喀琉斯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会跟别的女生交流了,甚至到了多说两句就感觉尴尬的地步。
正在阿喀琉斯疲于组织语言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背后响起:“你们干什么?”
阿喀琉斯狠狠打了个激灵,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人是伽尔。这位平时就爱撒娇的表妹并没像往常一样拽着自己的衣角问这问那,此时此刻倒像个淑女似的挎住自己的胳膊,一边拧阿喀琉斯的肉一边怒视着那些还没来得及收住笑容的女孩。
见这个陌生的女孩一上来就挎住了人家男生的胳膊,意图搭讪的三个女孩开始心虚了。眼前这位同龄女生身着蕾丝镶钻的晚礼服,精致的面庞外加傲人的身材让人不得不自惭形秽。
“再无理取闹小心我叫人把你们的牙齿拔光!”伽尔恶狠狠的威胁里仍透露着一股未消散的稚气,然而那种凌于人上的气势却足以让人心生畏怯。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女孩们顿时兴致全无,只得灰溜溜地离去。
这个时间段人们都朝着海滩的方向走,伽尔拉着魂不守舍的阿喀琉斯横穿好几道街口,左拐右拐终于来到远离闹市的街巷之中。平日里总是缠着表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伽尔此时却一言不发。化过妆的伽尔看起来甚至比阿喀琉斯更成熟一些,两人前一后走在路上倒像姐姐领着个犯错的弟弟。
伽尔忽然停下了脚步,阿喀琉斯不明所以便也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
“没事。”伽尔抛下两个字继续往前走。
这一句“没事”反倒让阿喀琉斯有点发慌,伽尔向来心直口快,忽然变成了闷葫芦绝非偶然,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说没事那就肯定有事,而且阿喀琉斯完全有理由相信来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刚刚去哪儿了?家里人都在担心你呢。”伽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是海滩咯,有人在那儿举办篝火晚会。”
“海滩哪里?”伽尔忽然扬起脸追问道。
“就是……篝火那里,话说你今天穿的真漂亮。”阿喀琉斯开始转移话题。
“谢谢,”伽尔丝毫没被带偏:“和谁在一起?”
“没和谁,芹泽那家伙讨厌热闹从来不过嘉年华,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嘛……”阿喀琉斯一边背手望天一边很不熟练地编谎。
“你脸上有唇印哦,不需要解释一下么?”伽尔忽然盯着阿喀琉斯看。
阿喀琉斯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擦、反应速度如迅雷不及掩耳,然而手刚一碰到脸阿喀琉斯就知道上当了。
“哈哈骗你的,其实并没有……”调侃到一半伽尔的声音就开始颤抖,眼里似有泪光闪动。
舒尔从来不用唇彩,即使接了吻了又哪来的什么唇印!然而仓促之间大脑又输给了神经,眼看就要圆过去了结果末了还是被伽尔摆了一道,从小就是这样,这个聪明伶俐的表妹总能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俗话说兵不厌诈,如果真的君子坦荡荡那被突袭时绝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乱了阵脚就无异于承认了和女生接吻的事实,此时再想怎么争辩也是徒劳。
伽尔忽然一拳砸在阿喀琉斯的胸口,然后不顾被硌得通红的右手飞也似的跑开了。
阿喀琉斯独自站在原地,一天之内被两个女生打的经历还是头一次有,而且两次都是莫名其妙地被打,阿喀琉斯觉得自己正在度过出生以来最糟糕的一次嘉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