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不禁和鸣柳对视,又轻轻挥手,示意小丫头退下。青萝早就被巧云让到别处用茶,此刻并不在屋内,除了她们几个,只有老十五跟展大夫客气过之后,坐在那里看似漫不经心的喝茶。
展大夫缓缓睁开双眼,见秦诺面色不好,忙稍微缓和了脸色,看了看苏瑶,欲言又止。
“大夫,有什么您尽管说,我早就做好准备了!”秦诺不待苏瑶说话,便笑吟吟地开口。
展大夫听了秦诺的话,又瞧了一眼在一旁用茶的老十五,站起身来,坐到老十五对过,端起茶来润了润喉咙,又轻叹了一声,方才缓缓开口。
“想必,少夫人一直畏寒。”
“正是。”秦诺的声调平稳,一颗心却更加忐忑。
“少夫人乃先天不足之症。”展大夫又道。
秦诺不是不曾想过,自己一直没有身孕,是因防不胜防,不小心被谁所害,下了什么药之类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先天不足。她不是医生,对不孕不育只是知道点儿皮毛,更知道这古代的医术不如她原来的地方先进,怕是很难医治。
“这症状……几乎无人能医。少夫人一直用着温经活血的方子,也并不见效,怕是……很难有孕。”展大夫踌躇着,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那……”苏瑶开口,想问问秦诺体内可有中毒迹象,看了秦诺一眼,又咽了回去。
许多大户人家妻妾相争,虽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龌蹉勾当,但给人下毒的事毕竟不是小事,一般人还是没那个胆量的,而秦诺的身份一定不能引起旁人的怀疑,当今皇后却不能有孕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况,秦诺体内若真是有毒,不用她问,展神医一定也能诊的出来。
老十五本来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听了展大夫的话,不由得双眉一敛,有些紧张地看着秦诺。他虽然不懂医术,可早就听苏瑶说过,这位展大夫是位神医,脾气也有些古怪,若非跟苏府有些交情,即便你是大富大贵之人,想请他瞧病,也是很难的。
这样一位大夫说起三嫂的病情,都露出为难之色,可见真是顽疾。
“展大夫可否给开些调养的药,哪怕有一分希望,我们也是不会放弃的。”老十五见秦诺迟迟不说话,只好开口。
“给尊夫人瞧病的大夫,想必也并非我一个。依我看,那些人的医术也是了得,并非瞧不出来,只是无从医治。若是调养的方子管用,你们也找不到我头上了。”展大夫微微冷笑。
老十五听了展大夫的话,面色微微一红,尽管展大夫并不知情,他还是觉得有些唐突自家三嫂,向秦诺看去,却见秦诺面色看似平静,嘴唇却微微颤抖着,正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根本没听到展大夫的话一般。
苏瑶见状,忙跟展大夫客气了几句,亲自送出门去。
到得门外,苏瑶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神医,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展大夫摇了摇头,淡淡开口。
“那位夫人不仅仅是先天不足,从前必定是中过毒,如今虽余毒排净,但对身子的伤害,却已然造就,所谓神医,不过是旁人谬赞罢了,在下确实无能为力。”
“有劳展大夫。”苏瑶的脸色暗了暗,对展大夫道了谢,命人派车送展大夫离开。
往回走的时候,苏瑶深深地叹了口气。
展大夫连秦诺曾经中过毒都能看出来,想必真是没有办法了。只是,别说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便是凌夜轩知道此事,怕是这纳妃是早晚的事,以秦诺的心气儿,能受得了才怪!
苏瑶满腹心事地返回室内,刚一进门,就瞧见秦诺跟没事儿人一般,正和鸣柳一起逗两个孩子玩儿,跟秦诺的相比,老十五的脸上却凝重了许多。苏瑶不由得对老十五使了个眼色,又往外走去。
老十五瞧了一眼秦诺,见她正笑得开心,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便起身,也踱步到门外。
“十五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苏瑶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出来。“今日之事,可否暂时不让宫里的其他人知道,包括皇上。”
“你放心!”老十五简单地说。
此事非同小可,不用苏瑶叮咛,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多少有些庆幸,今日跟三嫂前来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否则,三嫂在宫里的日子,恐怕不会再这么好过了!
秦诺在苏瑶呆了整整一天,用过晚膳,方才吩咐回宫。路上,秦诺一直闭着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疲倦,跟方才那一直笑盈盈的她判若两人。
青萝一行给秦诺轻轻地扇着风,一行悄悄地观察着秦诺的脸色,好几次张嘴想问什么,却都停了下来。
“青萝,你可是有话要说?”秦诺轻轻开口。她的声音有些虚浮,也没有睁开眼睛,让人觉得她好似很累的样子。
青萝没想到自家娘娘忽然开口,稍微楞了一下。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奴婢本来以为,娘娘会带奴婢四下转转。”青萝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底气不足似的。
秦诺笑了一下,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啊!有时候我都很怀念在王府的日子,何况是你们。”
“娘娘真的怀念吗?”青萝脱口而出。“奴婢还以为,娘娘更喜欢现在,毕竟皇上他……”
秦诺睁开双眼,默默地看了青萝一会儿。
青萝说的似乎没错,她的确应该更喜欢现在的日子,毕竟她和凌夜轩明了的彼此的心意,两情相悦,也再没有其他的女人让凌夜轩惦记,最重要的是,她成了北宸的皇后。
就像老十三所说的,她是最大的赢家。可又有谁真正明白,她想要的并不是那个皇后的位置,她费尽心机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保住这个皇后的位置。她也是有所求有所图的,只是,她的所求所图,跟老十三说的不同。那应该是大多数女人的梦想,可不仅仅男人会用现实的眼光去看,许多时候,女人们也会忽略自己的梦想,尽量让自己变得现实。
“我是真的怀念。”秦诺又笑了笑。“尽管现在更好,可我却没了以前那些心思了!”
以前,她总是有办法躲开凌夜轩,有办法走出王府,不管她的人在哪儿,她的心还是自由的,自己的。如今,她的心已经被凌夜轩困住,尽管她总是用不在意的方式表现,但她很清楚,她的心思在围着凌夜轩转,她知道凌夜轩也清楚这一点,才会对她的假装不在意如此纵容。
青萝听了秦诺的话,又愣了一下,而后便垂下了头,摇着团扇的手也缓慢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诺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青萝的头发。这个她从街上带回来的小少女,如今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估计她也留不了她几年了。
只是,似乎直到现在,青萝都不知道当初带她回来的人是她,还曾经为她的“离世”而哭了好几天。不!青萝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也许她不是不知道,不是没瞧出来,只是看出来了,也不说出口而已。
主仆二人都没再说话,一路沉默的回到宫里。凌夜轩早早就等在了凤仪宫,见秦诺回来,赶紧吩咐人给她沐浴更衣,笑着跟秦诺开了几句玩笑,并许诺她以后觉得闷了,就出宫去瞧瞧。
秦诺也好似没事儿人一般,跟凌夜轩打闹说笑,眼前的人依然跟往常一样,可她的心里,却觉得凌夜轩的人影有些模糊,好像在慢慢远离她……
大选的事在太后的主持下终于结束,只选了几十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在宫里服侍,其他的一概打发了回去。不说朝堂上有人非议,就是太皇太后,也不太高兴。太皇太后虽然跟太后一样,不希望宫里有乱七八糟的女人,可并不说说宫里就不能再有其他女人。参选的世家小姐和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大家闺秀那么多,她不相信,就连一个人也选不出来。
不高兴归不高兴,但太皇太后并未对秦诺说什么,只是跟太后抱怨了几句,也就顺其自然了。毕竟秦诺除了暂时无子嗣,挑不出一点儿错处,就算是她得皇上专宠,也没有利用自己的宠爱和地位胡作非为,秦丞相一直兢兢业业为国进忠,秦府的那几个公子也都行事低调,而秦诺的亲哥哥,更是不肯参与朝政。
尽管难免被人提起皇后出身低微,但总比外戚专权霍乱朝纲要好。北宸虽从未有过类似的事,但史上因为外戚专权,结党营私而灭国的事,可是不少!
秦诺本就善于察言观色,对于太皇太后的心思,自然心知肚明,要换了别的事,她三言两语就哄的太皇太后高兴了,可是这纳妃一事,她只能装傻,也只想装傻。
这日,秦诺照例带着夏依秋三人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却见不仅太后在,先皇留在宫里的几个嫔妃都在,武昭仪不知怎么了,眼圈红红的,脸上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武昭仪是老十三的生母,在先皇驾崩前,一直只是个昭容,位分虽也不低,却是先皇几个生下皇子的嫔妃中地位最低的一个。除了出身不如其他妃嫔,更重要的是因她和贵妃交好,性子又不招人待见。是先皇驾崩后,才被晋位为昭仪,因老十三还未分府,便留在了宫里。
秦诺不动声色地见过太皇太后、太后和各位娘娘,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她能猜到武昭仪是为了什么,老十三被派出京城已经两年,一直没回来过,不管怎么说,武昭仪也是当娘的,牵挂孩子也是天性使然,无可厚非。
只是,这件事,她可帮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