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康疗养院。
秦羽瑄捧着一束百合上了二楼。
葛璐的死令她很意外，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依照葛璐的性格，她绝不会在监狱坐以待毙，费尽心机大半生，她更不可能接受下半生过得困顿窘迫。
虽然一命偿一命，秦羽瑄的内心也不觉得有多轻松，无论葛璐付出怎样的代价，兰溪都不能再活过来了，而她可以替兰溪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照顾好兰奶奶。
“秦小姐，”李护工刚好走出病房，“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秦羽瑄笑笑，“刚结束完工作。”
李护工点点头，“那位先生来得早些。”
秦羽瑄一怔，后知后觉道：“什么先生？”
李护工放下簸箕形容，“就上次陪你来的那个，高高的帅帅的，身边还带着个小女孩。”
秦羽瑄顿时了然，病房里的人是萧墨宁。
见秦羽瑄不说话，李护工善意地一笑，“是秦小姐的男朋友吗？对老太太可好了，都在里头呆一下午了。”
秦羽瑄没正面回答李护工的话，“行了，你先忙吧。”
“好的。”李护工拿起簸箕下了楼。
萧墨宁会出现在疗养院，这一点让秦羽瑄没能很快地消化过来，与此同时，心里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感动，他那样的人从不做无用功，无非是为了她才会过来。
秦羽瑄的手搭上门把，刚想旋开，房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默契地露出个笑容。
“秦姐姐！”娇嫩的童音十分甜脆，打扮得像花蝴蝶的棠棠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秦羽瑄摸摸棠棠的头，又转身看向萧墨宁，“没想到能遇见你。”
“我午后带了个专家来看看老人，情况尚可。”萧墨宁的双手插回了裤袋。
秦羽瑄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意思是还能康复？”
“嗯，一半以上的概率，这种病主要看家人的陪伴和宽容。”萧墨宁继续解释，“有家人的关爱再辅佐药物治疗，好起来的可能性很大。”
“太好了。”秦羽瑄惊喜不已，“那次你提议我找医生，我本来还很犹豫，现在知道兰奶奶真的可以恢复神智，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萧墨宁侧过身，拉着秦羽瑄进了门，“不过需要些时间，慢慢来。”
秦羽瑄当然也懂得兰奶奶的病不能操之过急，“我不担心时间的长久，只希望她的病情能好转。”
“一切都有我，我会替你安排好的。”萧墨宁拍拍秦羽瑄的肩膀。
正说着话，老人苍老又喜悦的声音响了起来，“溪儿，你来了啊。”
兰奶奶今天精神不错，一身都干净清爽，房里的窗帘也被拉了上去，明暖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泻，紫玉兰的花瓣迎风招展，满室都是勃勃生机。
“奶奶，我想你了。”秦羽瑄走上去抱了抱兰奶奶，眼角忽然有点痒，假若没有兰溪的事，眼前的老人应该早享到了含饴弄孙的福分。
棠棠鼓起小腮帮子听话地跟在萧墨宁身旁，叔叔告诉她，这位慈祥的老奶奶生了病，所以常常会认错人，自己只能偷偷地叫秦姐姐。
秦羽瑄扶着兰奶奶往卧室走，瞥见茶几上的指甲刀和水盆，微微一愣。
兰奶奶笑呵呵地伸出自己的手在秦羽瑄眼下晃了晃，“溪儿，我孙女婿给我修的，漂不漂亮？”
老人神志不清，生活上自然也不太晓得注重卫生，有时候指甲特别脏，因此经常是李护工跟自己给她剪指甲，可是此刻，兰奶奶的指甲被修剪得非常圆润，缝隙里也被清洗得一干二净。
秦羽瑄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转眸望着萧墨宁，无声地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萧墨宁的薄唇一勾，袖口依然是反剪至手肘，整个人只是静静地倚着墙角，却永远能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踏实感，他抬手拍了下棠棠。
棠棠立时乖巧地凑近水盆，胖乎乎的小手拧干了毛巾递给兰奶奶，“奶奶擦脸！”
不同于那次发狂，今日所见的兰奶奶基本上与正常人无异，银白色的头发工工整整地扎了个髻，配上和蔼慈爱的笑，绝对是令小朋友一见就会喜欢的老顽童。
“棠棠真乖。”兰奶奶接过毛巾，又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秦羽瑄，“溪儿，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
话音落地，秦羽瑄傻了一秒，完全跟不上兰奶奶的脑回路。
距离兰奶奶第一次见萧墨宁，才不过一个多月，她怎么就脑补出了一桩家庭大剧？
此时的秦羽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纠结的点不在于兰奶奶将萧墨宁认成孙女婿，而是她误以为自己同萧墨宁结婚了。
萧墨宁踱步近前，大手裹紧了秦羽瑄的手，眼底流窜着毫不掩饰的爱宠，“奶奶，我很喜欢溪儿，一时没忍住就求婚了。”
兰奶奶的眼睛十分明亮，语气都有点小孩子的雀跃，“那是，我们溪儿这么好，你要不快点行动，那可就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回过神来的秦羽瑄无语地望着萧墨宁，毋庸置疑，奥斯卡还欠这人一尊小金人。
兰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好好努力，争取三年抱两。”
萧墨宁看一眼秦羽瑄精彩纷呈的脸色，强忍着笑意接口，“一定多多益善。”
感觉脸颊冒烟的秦羽瑄直接甩手离去，这一唱一和的对话简直没法儿听了。
*
倒了一小勺洗衣粉在水盆。
秦羽瑄挽起袖子准备给兰奶奶洗衣服，棠棠蹦蹦跳跳地溜了进来。
“棠棠，是不是很无聊？”秦羽瑄偏头问棠棠。
棠棠摇了摇小脑袋，乖觉地搬了一张小凳子就坐在秦羽瑄身边，“秦姐姐，兰奶奶的病很快就会好的，有我叔叔出马，你就放心吧。”
秦羽瑄刮了一下棠棠挺翘的小鼻子，“我们棠棠真会安慰人。”
水盆冒起了一些小泡泡，棠棠好奇地掬起来，放到嘴边轻轻一吹，透明的泡泡圈就飘上了半空。
棠棠眼珠子一转，忽然撑起下颌，认真地瞅着秦羽瑄，奶声奶气道：“秦姐姐，你要做我婶婶吗？”
“啪嗒”一声，秦羽瑄手里的衣服随着棠棠这句话重新掉进了水盆。
而在秦羽瑄心里，棠棠天真无邪的提问犹如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大海，激起了飞射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