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召不得回宫,生死由天。”
这是白欲晚离宫之前宫主白桦对她下的最后一个命令。
以北凝山为中,三分天下,分为北旸,南夏,西渝。
北凝山有北凝宫,以独特地理位置立于三国之上,而让北凝宫有如此威势的不仅仅是立于三国之上的地理位置,更是因其代代相传的剑法,心智,谋略,才干。
北凝山地势极高,因此常年雾影缭绕使山下人看山上隐隐绰绰,那山上似乎是四季如春却又似乎是万年冰山。
正因如此,北凝山上的北凝宫成了四海三洲之人惧怕而又向往的地方,毕竟,那是外人难以揣摩的奇幻迷离之境。
北凝宫少宫主白欲晚,师从现任宫主白烨,乃北凝宫最出色的弟子。而北凝宫宫主白桦便是这虚幻之境的主人。
北凝宫主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已近暮年,却想着让少宫主白欲晚继任自己的位子,可少宫主却到底年轻些,不过十七年华。
白桦可是二十有八才继任宫主之位的,于是白桦仔细思量过后,决定让其出宫历练。
白欲晚自是不乐意的,年轻如何,怎么就让他们这般折腾了?
不过也罢,这北凝山上的花花木木她早已玩的无趣,去这三国中走一遭也无妨,不过…
白欲晚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十十指纤长,只是拇指处与十指处的老茧有些格格不入。
这些老家伙,只管封了自己内力,这种东西怎么能瞒得过旁人嘛!
白欲晚甩了甩袖,却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
不是她娇贵,只是一时有些穿不惯这民间的粗布麻衣罢了。
“好了,你便知足吧!比起继任师父的宫主之位,应是下山游山玩水更合你的心意才是,这般好的便宜让你占了,这点委屈还受着你了?”一个略带温柔的男声在白欲晚身后响起。
白欲晚脸上瞬间便满是笑容,抱住了说话人的胳膊,笑盈盈的看向那似是不染尘世的脸庞,“师兄,难不成是吃了醋不成?”
“吃醋?你可真敢想!”被白欲晚称为师兄的正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公子的玉无际。
玉无际向来以不输白桦的出尘气质和出神入化的医术名满三洲,与玉无际打过交道的皆以为玉无际定是清冷无比的性子,却不想他在这小师妹面前也会难得的开起玩笑,
玉无际虽是言语上十分嫌弃却还是任由白欲晚抱着他的胳膊,似乎并不在意白欲晚此时身上过于粗糙的麻衣会破了他那身名贵的天蚕衣。
“你呀!这些年什么都有长进,唯有你这个脾气!”玉无际捏着白欲晚的鼻头,瞬间她的鼻头上便有了一片红印。
“啊!”白欲晚一把推开玉无际,摸着红肿的鼻头,“师兄你又来!”
玉无际此时却隐隐着有些担忧,“你如今没有内力傍身,身份又有诸多破绽,可要小心行事才是!”白欲晚点了点头,感觉似
乎有隐隐的铃声,远看去原是晨起的微风带动了台阁上的风铃,“起风了,师兄快回吧!”玉无际是个医者,自是明白自己受
不得风,他这一身病拖了许久,也是万分不敢马虎就不再勉强,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嘱咐道,“早日归来。”
白欲晚看着玉无际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师兄若不是身子不好,何又至于隐于这小小北凝宫内?
旁人都说天下第一公子病骨一身,待在高手如云的北凝宫是为求一自保之地。
他却明白,若不是师父与那老头一力劝阻,师兄便是毫无武功也能将这四海三洲搅得天翻地覆。
要知道,师兄虽是医者,却也深谙权谋之术。
此行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白欲晚只叹时光荏苒,距她下山时已有一月有余,她此行也算是颠沛。先是在外游荡了几日却因身无分文沦为乞丐。
其实白欲晚还蛮喜欢与这些丐帮的兄弟们打交道的,只是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便是她这般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丐帮也不会轻易容下的。
在她第一次抢了一个乞丐碗中的铜板后便被一群衣着褴褛举着长短不一棍棒的大小乞丐们围在了一起。白欲晚身高与寻常女子一般,并不高大。
猛地被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围在一起,饶是她这个北凝宫少宫主一时也有些心惊。
只是她却从不敢流露出丝毫惧怕之意,只因师父从前告诉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无论情况如何危机都不能让旁人看清自己的心绪,丝毫都不可以。
“你们有话好好说啊,一群汉子围着我一个小女子也不嫌害臊啊!”白欲晚玩弄着垂落在胸前的小辫,话语间略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白欲晚此时已是好几日没有梳洗,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但即便如此异于常人的芳华也不是随意便能遮住的。
只是内力尽失寻常人,并不会将她往什么武林高手上引罢了。
可凭着在北凝宫学艺多年,即便没了内力,白欲晚却也有把握让这些流氓浪子心服口服。
不过几个来回,只是凭着灵活柔软的身体白欲晚便将前面几个大汉随手放倒了,看着那群乞丐们不知所措的样子白欲晚幸灾乐祸的笑道,“我告诉你们!打架也是要有技巧的!”
“咳,这位姑娘,在下姜瑜,咱不如换个地方告诉?”
白欲晚回头见那人似乎是这一群混混的头,虽然穿的严实却一看便知是混迹街头的人,虽然不知这人是怕了还是如何,白欲晚还是点了点头应了。
白欲晚随着那人弯弯绕绕到了一个破烂不堪的小庭院里,白欲晚正准备往里走。
姜瑜却突然转过了身,瞬间一把匕首便架在了白欲晚脖子上,白欲晚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凉的却也不敢动弹,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
方才还一脸讨好的姜瑜此时却突然变了脸色,“说,你到底是谁?”
白欲晚咽了咽口水,脸上却丝毫不显惧怕之色,反而十分无谓,“我是谁不重要,不会害了你们便是了。”
那人却显然不信白欲晚这一套,方才白欲晚的身手他一直暗中观察着,决不是一般人,匕首瞬间又逼近了些,“你绝对不是一般人!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白欲晚此时定了神,话语间更显轻松,“是谁给你的自信,便觉得还有人能看得上你们这小帮派不成?你也不仔细想想,这京中贵胄云集,我要真有目的何必来这浪费时间?”
姜瑜显然没有白欲晚遇事镇定自若的功力,不过一眼就被白欲晚看出姜瑜一瞬的走神。
虽然只有一瞬,但白欲晚还是抓住机会,一脚踢开了姜瑜的匕首将他踩在脚下。
大概是姜瑜太过自负,进门时将人都遣了出去。
这院中除了姜瑜与白欲晚便空无一人的倒是方便了她。
白欲晚见姜瑜张了张嘴,笑着踢了踢姜瑜的脸,“你不用喊人,喊人进来,你不害臊吗?”
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以后记住了,别动不动就走神!”
姜瑜混迹北旸市井已久,凭着一身还不错的功夫从未失过手,如今却被一弱女子如此踩在脚下也是满心不甘。
但转念一想却还是说道,“你是咋看出来我走神的?我手上劲可没松。”
白欲晚倒是还蛮看好这个姜瑜的,受着如此屈辱却还是想着自己何处出了差错,“你的眉毛可是不太听话,稍稍扬了扬我便知你心绪不集中了。”
姜瑜以为自己出了何大差错却竟是如此小事,便觉得不可思议,“我不过是眉毛动了动,你咋就想的这样多呢?”
白欲晚轻笑,“所以现在在地上爬的是你而不是我!”
白欲晚弯下了腰,捡起方才被自己踢落的匕首,用那匕首点了点姜瑜的脸,“喂,你这地方介意算我一个吗?”
姜瑜自然不乐意,“你身份不明,我可不敢要你!不杀了你就不错了!”说着姜瑜眼中又露出隐隐杀意。
白欲晚嗤的笑出了声,“你打不过我的!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说了算我一个又不会怎样,我要杀你早动手了!”
姜瑜眼中杀意渐渐消逝,他自然是说不过由北凝宫宫主一手栽培的白欲晚的,一瞬便有了动摇之心。
白欲晚抬起脚松开了姜瑜,有了她方才从姜瑜眼中看到的犹疑之意,她便知此时已成了一半。
想着白欲晚也十分心累,说来她只不过是想着有个落脚的地方罢了,怎么这般麻烦?
姜瑜看了白欲晚一眼,缓缓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来人!将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
白欲晚扫视园中一眼,勉强寻了个坐处,“喂!你这可真够脏的!”
姜瑜白了白欲晚一眼,“你若看不顺眼就自己收拾!老子们可懒的伺候你!”
听了姜瑜这话,白欲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便对了。
叫了众人进来,姜瑜指了指白欲晚说道,“这是…。呃…。”姜瑜挠了挠头上乱蓬蓬的头发看着白欲晚问道,“你…。叫啥来着?”
白欲晚莞尔一笑双手撑着下巴,尽显少女模样,哪还有方才杀气蓬勃的模样,“离皖,我叫离皖。”
姜瑜虽是这一群混混的头却也没实实在在的见过什么美人,白欲晚一笑姜瑜便红了脸。不过好在他脸上黑乎乎的也看不出什
么,“咳,以后这离皖姑娘就是除我外你们的新主子了,都给我放尊重点啊!”
那些小混混们显然是想歪了,一脸猥琐地笑着,“老大,可以嘛!怎么也不和兄弟们分享分享?”
姜瑜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实话,尴尬的站在原地,白欲晚却大笑出声来。
指了指自己肮脏不堪的脸,笑言,“我这张脸…。你们确定?”
虽然白欲晚间接否认了这些小混混们的言论,却也并未完全说出实情。
姜瑜也是领了白欲晚这份人情的,毕竟白欲晚这样已经是给他留足了面子。
男人总是要面子的,有了面子一切便好说。
有了姜瑜这个丐帮老大的照拂,白欲晚在这北旸皇城脚下也算是混的如鱼得水。
只是白欲晚却十分感叹,原来这街上有不少活计都是被他们这些丐帮里的人包下的。
有时太忙是很烦心的事,可若是真的没事做,也不是她白欲晚的风格。
纠结了几日,才算找了点事做――在街头和一对兄妹做杂耍。
倒不是白欲晚无能,只是她自小学的是统天下之术,对琴棋书画等虽有涉猎,却绝不会以此搏人欢心。挑来选去,还是现在的活计更让她轻松。
白欲晚褪去了往日粗布麻衣,换上了稍好些的短褐夹襦。与以往在山上时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质朴,活脱脱一个古灵精怪的农家少女。
白欲晚熟练的在街头耍弄着各种刀枪,时不时虚晃一招,引起人群的阵阵惊呼,大喊精彩。而一对兄妹在一旁默契的配合着,不以时妹妹手中的铁盘已赚的金盆满钵。
傍晚姜瑜将钱袋子扔给手下的人,让他们仔细数着,小的们笑逐颜开,白欲晚起身说道,“你们数吧,我去看看小宝如何了。”妹妹也站了起来,“我同你一处。”
小宝是个孤儿,是两兄妹收养了他在丐帮里住下。只可惜这小宝在娘胎里便是落了病根,身子虚的很,姜瑜即便是丐帮帮主日子却也是过的拮据,毕竟手下一群人呢。
于是能力有限请不起好大夫。便是一拖再拖,不然也应是个活泼好动的胖小子。
可眼前……
白欲晚看着这瘦小到夸张的小身子叹了一口气,把了把小宝的脉象,却只探出略有异样,找不到解决之法。毕竟自己并不专于此。
师兄医术倒是高超,只眼下却不便回宫,只得尽自己全力用药先让小宝将养着身子。
白欲晚一人坐在院中的木桩上出神,姜小妹突然走到白欲晚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欲晚激愣了一下,猛地回头却发现正是姜小妹,没好气的说道,“小妹,你吓死我了!”
姜小妹哈哈大笑着,毫无北旸所扬女子柔美之姿态。转眼却又看到月下白欲晚柔美脸庞。
犹是最近多日相见,却还是觉得惊艳,“你这样的美人,也合该瞧不上我哥,皖皖,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白欲晚愣了一下,“姜瑜那混蛋?”
姜小妹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她早就听白欲晚说他哥哥混蛋说惯了“是啊,你也别怪我们这些庶人没规矩。哥哥他不好意思说,便我告诉你吧。”
其实姜瑜那种性格哪里会没和白欲晚表白过心际,只不过被一个姑娘拒绝有些丢人不想与自家妹妹提起罢了。
白欲晚来了北旸算是一直跟着姜瑜混的,后来她才知道姜瑜竟然还有个妹妹。
姜瑜的身世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从小便与妹妹一路从南边逃荒来的,所以应该是从南边来的难民吧。
而白欲晚也是仔细算了算,按着姜瑜与姜小妹的年纪来算,应当是二十年前西渝与南夏那场战事所致。
但白欲晚可从未忘记她是为何而来这北旸的。说是历练,可也算是宫里的规矩,继任主位之前历任少宫主都是要亲访三洲的。
比如说他的师父白桦当初便是遍访三洲名山圣水的,只不过白欲晚此次想着却是要探探三国皇室的虚实。
白欲晚隐隐觉得这一代皇室子弟都非等闲之人,还是趁着自己还无人能识早做打算为妙。
纵然白欲晚未施粉黛,又稍稍隐去了容貌。但每日的抛头露面却依然引来了不少追求者,而这些人通常会被乔青野蛮的挡回去。
而到今日,白欲晚也从没觉得这容貌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白欲晚自恃没人敢把她怎样。
只是这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不一段时间,几乎整个京城下层社会都知道姜瑜的丐帮里有离皖这样一个外来的美貌小娘子了。自然也不乏一些纨绔公子想要一探究竟。
第一日还只是几个放荡公子站在不远处对着白欲晚指指点点,第二日却是直接一包银子甩在白欲晚面前,满脸的不可一世,“你就是离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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