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城家属区附近的大澡堂门口总是堆积起小山般的锅炉煤渣，那些露天煤渣是大澡堂烧锅炉用的，那时候大澡堂的池子满满地都是热水，每天，锅炉房的师傅，都用小推车来在门口运煤，那些已经烧过一遍，但是又还没有完全烧透的煤渣，就成堆的丢在门口的另一侧等待清运走。
吴老师，告诉我们这些煤渣中，没烧完的渣粒就是焦碳，还可以再烧，为此，有些附近的人，也经常地提个大布袋，甩个小铁钩，过来拣煤渣。
那时候家属区没有安装上煤气，所有家庭都是使用煤炉做的饭，我们就利用放学时间去大澡堂捡煤渣，有时候还以班级的形式去帮学校做义工，捡来得煤渣可以给学校开水房冬天烧热水用，捡煤渣时，小脸经常一不小心就被抹的像炭笔画过的一样黑，就像包公。
吴老师说，这就叫做为人民服务，那时候每天早上来教室晨读的时候，吴老师总是挨个叫我们走上讲台，当着众人的面轮流朗诵课本里的文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摸了摸那个小孩的额头，一脸微笑着说道。
当然，这只是我做的一个美梦，我们在家属区里的生活总是这么的平常，连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机会都这么难得。
就在学校号召我们学习的那个学期，我们班上出了一件大事，老蒋做值班卫生的时候，在教室里角落拣到了一张十元的钞票，第二天上早自习时，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双手颤抖地将这张十元的大票子交给了吴老师。
亲眼见到这一幕后，我们的感觉就像是自己也捡到了十元钱一般的兴奋，那时候，平日里我们见过的最大钞票就是一元了，而老蒋随手一捡，就能捡到一张十元钱的钞票，这在当时，在我们学校拾金不昧的记录里也算是笔巨款了。
后来才发现这钱就是吴老师的，这就是昨天从她刚领完工资的裤兜里掉出来的，为此，老蒋他被吴老师给好好地表扬了一番，吴老师还把这事报到了教务处，号召我们大家向他学习，学习他身上拾金不昧的优良品质。
“这家伙就是运气好！”我联想起，老蒋平日里上课经常迟到，早上一来教室，就利用自己是组长的身份，随意抄袭别人家庭作业，而且，还不让我跟着抄的样子，再听着学校广播站喇叭里反复播送着他的光荣事迹时，我就觉得心里特别不平衡，就捡了十元钱，还成了道德模范榜样了，我比他优秀多了，怎么这种事情就轮不到我，我想我们班上其他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小学部，每年都要换一次教室，以便给下一界的班级腾出新的位置，这次我们换的新教室原来是四年级用的，现在，我们终于也升到四年级了，所以，班门口的牌子，也就不用花力气更换了。
新教室里永远不换的饰物，似乎就是画像了，不过暑假过后，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尘，于是，吴老师让我们班个子最高的金毛负责清理，他拿凳子垫了下脚，贴在墙边，对它上面的边框使劲地抹了抹。
那时候刚开学，我们开头一直在吹各自暑假里的趣事，等到这么些故事都听腻了以后，便不在互相打探各自的暑假生活了，男同学们又变得跟以往一样，揣着满裤兜的烟卡，借着下课的十分钟，四下找地方开“赌”了。
这些都是经过了一个暑假精心收集起来的“存货”，“熊猫”香烟是我们手中交易的“金卡”，“中华”香烟是“银卡”，“白沙”、“芙蓉王”、“红塔山”香烟是“铜卡”，“红双喜”、“大前门”、“红梅”等是最普通的“铁卡”。
老蒋手里还有一些外国的香烟盒子，有阿尔几内亚、越南的、朝鲜的、柬埔寨的，都是他爸爸去那些地方援建带回来抽完后，他要过来玩的，他那些烟盒上的图案跟字母都是我们没见过的，也认不出的牌子，我们都把它们归为杂牌，只能练习玩，不能等价交换。
那时候的烟纸虽然没有现在的烟纸漂亮，但是手感好极了，抽起来带风，落在地上时，“啪!啪！”作响，就像是在扇耳光，特别带劲儿。
我们那时候还常玩一种叫做审判者的游戏，大家模仿法院里的各个角色玩审判，审判一方有皇帝、皇后、法官、审判官、警察、打手，被审批的一方有特务、卖国贼、汉奸等，大家在审批前互相找证据制衡与博弈，整个游戏的过程特别紧张，特别是抓到了法官、审判官和打手牌的人，可以说有一定的生杀大权。
这时打手牌又被我抽到了，之前几次都没有轮到老蒋受罚，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几个人串通好了故意欺负老蒋，这二百下重耳光可不是开玩笑的，恐怕打完以后，老蒋要跟我这个打手算账，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老蒋，猛地甩出了手上的牌——还好是最后总裁定的皇帝和皇后牌。
“全免。”他一脸庆幸的表情道。
“快上课了，不玩了。”就在金毛、暴发户他们又洗着牌，准备再来时，老蒋忙说道。
上课铃响了，大家此时虽是意犹未尽，但是对老蒋的也毫无办法，只能把这口气闷回肚子里，再找机会了。
在接下来的音乐课上，当小李老师耐心地教我们念着发音时，金毛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趣事一般，拉着身边的另外二大高音——暴发户、信号，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不一会儿，只见他们几个一边用胳膊打着节拍，一边突然齐声叫道：“so!－la!－mi!－fa!－xi!－do!!”
“错了，大家跟我念。”小李老师，那头还在弹琴，没听清楚他们念着什么，只是觉得调子不对，便纠正道，可教室里另一端的蒋为民却听明白了，这是金毛他们的恶作剧，他就快被气哭了。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那天下课时，金毛他们又走到老蒋身边，故意唱道。
老蒋气的握紧了拳头，我见此，赶忙把他拉走了，当天课间玩游戏时，我一直陪着老蒋，就怕再有什么冲突。
由于，我们男孩子玩的都是兵捉贼的游戏，现场需要分成两队，一般都是两队的带头人出来猜拳头，轮流用“点兵点将，那个做我的好兵好老将”的方式，当点到的那个人站过来时，便分出两队了，恰好，那天两队的队长是金毛和暴发户，最后就多出来了一个老蒋，他们二个都不要老蒋。
老蒋那次真的是生气了，他马上抱着金毛就把他压在身下了，那金毛也不是吃素的，凭借个头的优势，一个翻身便骑在他的身上，二个人不顾左右的立刻抽打在了一起，见状，我忙跟信号上去拉道：“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啊！”
“我跟他才不是自己人，告诉你，将以，今天就算是吴老师来了，也没用，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金毛吼道。
结果，操场上吴老师真来了，这时，我看见金毛马上停手了，他起身乖乖地立在一边，老蒋慢慢地爬了起来，我看见他腿在风里还有些打抖，看来金毛是真的下重手了。
“你立刻给我道歉。”吴老师指着我们一个个怒道：“所有人，都给我回去上课。”
她带老蒋去校医务室了，临走前，交待金毛到她办公室等着被处理，还通知了他父母来学校。
老蒋，这会已经不哭了，他看金毛得意地笑了笑，看着吴老师带老蒋走远后，金毛突然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他爸爸是练过拳击的，脾气还有点暴，估计今天吴老师叫家长谈完话后，回家就有他的“好果子”吃了。
不过，听隔壁班的同学讲，这事情好像就是第一个发现的那个男生自己干的，只是他自己死不承认，本来，他之前一直向学校申请加入少先队的，但是考试成绩太差了，一直没批准，所以，他才会策划这一切，好借机立个大功，混进少先队，只可惜，校领导也不傻，他的字迹那么丑，谁也模仿不了，但在学校里，老师还是给他留了个机会，这件事是内部处理的，至今，也没有对外公布，估计，那个同学他事后肠子都悔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