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汐颜佯装欢快的答应,又玩笑道:“只怕儿臣一曲琴音之后,这依柔殿就成了鸟儿的天堂了,那母妃与儿臣可是住在哪里呢?”
“若如此,那本宫就陪翎歌公主一起鉴赏着人间难得的仙境,岂不更好?”柔贵妃笑着,却满面忧愁,旋即又是一声长叹,道:“琴声最能舒缓心情,让人放松啊。”
汐颜虽不解她为何如此愁然,却已未曾再问,只是心里那层不安越来越深,激起心中那汹涌的疼痛。素手微执,波动琴弦,一曲佳音,如月而泻。
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每逢月夜,沁颜总是喜欢将古筝摆在阳台上弹琴给奶奶听,月下的沁颜一袭水粉色高腰及膝裙,乌黑秀发轻拢于背后,微风徐徐吹过,犹如月中仙子一般美丽。
她还记得沁颜最喜欢的那首歌,是苏轼的《水调歌头》,一直都猜不透沁颜为何会喜欢那样一首古老的歌曲,只是此情此景想来,却也别有一番滋味的。
想到此,她不禁开口吟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再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罢,那厢却迟迟没有动静,汐颜纳闷的抬头,却见柔贵妃正托腮沉思,良久才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这句,倒写的贴切。”
汐颜知道她准是又将这句话联想到了自己,忙笑道:“母妃虽然身居高处,可因有父皇庇佑,又怎会“高处不胜寒”呢?儿臣倒喜欢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语罢,忽而扭头看向窗外,模糊的窗纱遮住了外面正冉冉而起的明月,可那一些光华却如何也遮掩不住,星星点点的流泻于窗台那株水仙上。
汐颜望着那水仙,再望一眼窗外那朦胧的月光,心里那沉重的不安像是忽而找到了出口一般的澎湃而出,丝丝缕缕的蔓延至心底最深处,继而激荡起一层恐慌。
她一个激灵站起身,双膝撞翻了身旁的白玉古琴,而她浑然无觉一般几步上前推开窗子,窗外,月如银盘流光熠熠,照亮了她此刻清冷的双眸。
她回身,望着有些局促不安的柔贵妃,颤声问道:“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
“今日、今日怎是月圆之夜呢?”柔贵妃紧张的上前拉起汐颜不停颤抖的胳膊,佯装平静的道:“明日才是月圆之夜呢,虽然月儿一样明亮,却终是差了一天的。”
“母妃何苦瞒我?”汐颜用力的推开她的手,哭道:“母妃知道今日是月圆之夜,所以才伙同阿宸留我在宫中,定是阿宸的主意,他怕他的病魔伤害到我,对不对?”
“翎歌。”柔贵妃终于也知道瞒不住,点头承认:“是,是宸儿的主意。可他都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病魔发作的时候有多痛苦、多恐怖?宸儿不想让你看到,他不愿意你伤心呀。”
“难道母妃以为儿臣这样就不伤心了么?”汐颜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哽咽道:“我们说过要一生相守,至死不渝。如今他病魔缠身已是难捱,为何还要剥夺我留在他身边的权利?”
她“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哀求:“请母妃告诉儿臣他在哪里,儿臣要去找他。儿臣已是阿宸的妻子,这世间,还有什么不能与妻子一起渡过?”
“不可以。”柔贵妃一把抱住汐颜,哭着拒绝:“本宫答应了宸儿,本宫不能让你这个时候去见他。翎歌,你就听母妃的好不好?你见了,会受不了的。”
“母妃若如此说,儿臣越要去。”汐颜一叩到底,额头瞬间红肿:“求母妃告诉儿臣,无论什么痛苦儿臣陪他一起受,儿臣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求母妃告诉儿臣,求母妃告诉儿臣。”
“你起来,起来。”柔贵妃见她这般不停的叩头,终是无奈的妥协,道:“好好好,母妃告诉你。宸儿现在在乾元宫,当年皇上为了防止他病魔发作时出来伤人,所以特意在那里建了一座石质的密室,他每当月圆之夜,都会在那里。”
“阿宸,等着汐儿!”汐颜颜大哭的惊叫起身,爬起身便奔了出去。
阿宸,阿宸,我怎么忍心放你一人去承受这样的痛苦,你不是说今生牵了我的手,便再不会放开么?你以为汐儿只能够被你宠着,不能够为你分担痛苦么?阿宸,我的阿宸!
乾元宫,气氛鬼魅如地狱,宫女太监都安静的坐立与房檐下,目光担忧的望着那被紧锁的石室。
石室是用整块的石头搭砌而成,又用金刚链牢牢拴住,牢不可摧。而石室的里面更是密不透风,连一丝微光都进不去。
可即便如此,还是可以听到里面那人那痛彻心扉的呼喊。声声敲打着就在众人为此而胆战心惊之际,却见一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疾步而来,她头发凌乱,额头之上血红一片,却依旧难掩她那倾国倾城的绝色之貌。
众人未及看清她是何人,便见她一头扑在那石门之上,用纤细的手掌用力的拍打了数声,然后一双明眸扫向众人,冷而威严的命令:“把门打开。”
“不可。”众人中有一青衣侍卫上前躬身一礼,道:“王妃,王爷病魔正在发作,这石门不能打开。上次便是晚了一步关门,王爷才逃出石室砍伤了人的。”
汐颜眉心一拧,冷冷的瞪着这个敢拒绝她命令的人,沉声问道:“你是谁?”
“属下是王爷的贴身侍从——风行。属下亦是奉王爷之命,不准任何人前来,包括王妃。”风行虽然对她恭之一礼,可那态度却分明的坚定,容不得他人有一丝的反驳之意。
汐颜闻之冷笑,道:“原来,他早就料到我会前来?他将事情交待给你,是因为他相信你不会违背他的意思,对么?好,既然你如此忠心守护他的命令,那我也不为难你。我只是想要问问风行,这里面的,可是我的丈夫?”
风行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相问,只是答道:“是,里面的的确是王爷—王妃的丈夫。”
“很好,很好。”汐颜凄凄惨笑,泪珠如玉缓缓而落:“那里面的是我的丈夫,他正忍受这世界最难捱的痛苦。可他的妻子,却站在外面束手无策。你认为这样就是忠诚么?”
风行微怔,却依旧不肯轻易妥协,只道:“属下听命与王爷,请王妃、不要逼迫属下。”
“我只是一心挂念我的阿宸,又何曾要逼迫你?”汐颜抹一把泪:“我不期望能够缓解阿宸的痛,我只是希望,在他如此痛苦的时候我可以守在他的身边陪着他,这只是一个妻子的心愿,仅此而已,难道你也要剥夺是么?”
“王妃。”风行虽有不忍,却不敢忤逆风慕宸之前的命令,只是为难的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况且王爷发病之时六亲不认,王妃若进去只怕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