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不是方才的大鸟?”孙宛有些磕绊的说出这一句,她实在不能将方才的烈鸟与面前孱弱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少年英气无匹的剑眉随着她的话挑了起来,唇角的笑意却不知为何俞渐加深,“什么大鸟?你这黄毛小丫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吾乃上神凤凰。”
“凤凰?你……”孙宛犹豫着伸了手指,却被凤凰一句话打断。
“若不是吾方才在灵修,你以为能这么轻易的偷袭到吾么,嗯?”凤凰唇角的笑意越盛,那微妙又诱人的开合似一朵紫金花般含着温润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孙宛悻悻的收了手指,认真的看向面前的凤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她算是真诚的给他做了个揖,“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尊上的灵修,还望尊上见谅。”
“容我想想,你这后辈不会打算就这样走了吧?”凤凰突然闪到她面前,抱着双臂看着她,几乎是脸贴着脸的对她说话,看着她的形容更是一副有趣的样子。
孙宛红了脸,立刻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那您想怎么样?”
他秋水桃花般的脸实在是有些让人心猿意马,但他本人好似浑然不觉,继续向她靠近。“不该给我些补偿么?”他勾起唇角看着她。
她有些怨恨的瞪着他,只觉他是个老不正经的,便再没了尊重的本意,“你想从我这讨到什么?怕是我没那个本事给你想要的东西。”
凤凰懒洋洋的站直身体,轻飘飘的俯视着她,“看你的形容,乃是水麒麟?”
她不太情愿的回道,“正是。”
“那你会凫水吧?”
孙宛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但还是看在他的辈分上恭敬的回道,“自然是会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弯起的眉眼似多情的檐上月,“那你下水帮我寻个东西吧。”
方才这凤凰在天空盘旋良久,原来是在找东西么。孙宛有些好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神通广大的祖宗凤凰怎能不会凫水,虽然这是鸟类的忌讳,但这老凤凰真的没有在耍人么?
她姑且同意了帮他下水找东西,跟着他到了瞿罗泉旁。瞿罗泉的水流湍急,水深却清可见底,多数人怕是正因此下水而遇难。但她还是有些疑虑,便也心生一计,转头偷看了眼那凤凰,却不料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登时心里一惊,连忙红着脸转过头去。
凤凰蹲在她身边梳理着羽毛,这只大鸟像是格外的粘人,总是离她不过几寸的距离,但他自己仿佛浑然不觉,仍旧顺着他华丽的羽毛。“你盯着我做什么,还不下水?”
她悻悻的瞪他一眼,也不知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竟让她碰上了这么个老凤凰,而且那位黑龙族的哥哥也不知几时能回来救她一救,她可不想在这跟这个气人的大鸟多呆一刻。“祖宗还没告诉我是何物什呢,可是想叫孙宛一顿好找?”
“哦……这个吗,就是一个小东西而已……”凤凰含糊其辞的,叫孙宛更是起疑。
“小物件而已,祖宗大可不必让孙宛下去费力寻找,若是祖宗喜欢,孙宛说不定能给祖宗淘到个更好的。”孙宛还是不情愿下水,总觉得这老凤凰没什么好心。
凤凰白了她一眼,“虽然不是何值钱的小东西,但对我来说却是个回忆。再说,你废话怎的如此多?”
“……”孙宛恨不能一拳砸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世上竟能有此等厚脸皮的神仙,倚老卖老么,索性她孙宛并不吃这一套。
“是个蒲柳织成的手环,我用了仙力使它长青如前。”凤凰一手托着他的下巴认真的思索道,但过程却是一直盯着她的脸说的,而且那欠揍的笑容一直挂在他俊美的脸上。
“哦,”孙宛舔了舔爪子,幻化成水麒麟的原型准备下水,“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却能得到祖宗这样的珍视,想来定是位对祖宗来说格外重要的人罢。”
“嗯,是很重要。”他仍旧笑眯眯的。
孙宛并没再说什么,扑腾一声下了水。
他蹲在岸边,脸上的笑意残酷而妖娆,“若我真的不会凫水,你还会救我么?”
没过多久,孙宛衔着一个嫩绿的蒲柳草环湿漉漉的上了岸,一上岸,便看到岸上的凤凰正蹲在岸边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仿佛等候多时般。孙宛一见他这副样子便有些气,心里的小算盘早已蓄势待发。
她将手里分毫不湿的蒲柳草环递给他,趁着他接过来的瞬间假意一滑,顺势拖着他的手把他拉下了水。在水即将没顶的那刻,她仿佛看见了他一贯温润如玉的笑意,还有突然放开的手。她心底突然愣怔,只能愣愣的感觉到在水里失手错过的凉凉的意味。
孙宛从水中探出头来,焦急的甩了甩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向水面看去,只能看到凤凰月白的长衫在水中扑腾了几下便没了生息。她咬了咬牙,懊悔自己一时的冲动,立刻下水向水底那如梦似幻的月白身影追随而去,水底幽蓝的流动的纹路和他月白的身影交缠在一起,辗转厮磨出夜明珠般柔美不可一世的光芒,仿若初世的神迹。他乌黑的长发在水中浮沉,交织在水中,明明灭灭,看不真切,她靠近到他身边,看到他安静柔和的脸庞,没了那欠揍的笑容,他便像个未生麟角未经世事的婴孩,竟让她看的莫名的心疼。
孙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条落水的老凤凰拖上岸,她伏在他身边大口的喘气,看着他湿漉漉的苍白脸庞,心里的愧疚顿时涌了上来。
凤凰确实没必要为这种事跟她开玩笑,该是她多虑了。现在这副样子,也是拜她所赐了。
孙宛握紧了拳,低下头看着他的脸庞,虽然是有点冒犯了这位老祖宗,但这样的绝世容颜,怎么说都该是她占了便宜……
她轻轻的闭了闭眼,握紧双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俯下头就朝他的俊脸贴了过去。然后在即将触到他嘴唇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那双秋水桃花般的双眼,呆呆的看着她,然后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又立刻闭上了眼睛。
孙宛骑在他的身上呆呆的看着他,反应过来后,终于红着脸忍无可忍的一拳砸在他的伤口上,痛得凤凰捂着伤口一阵大呼小叫。
“祖宗还有精力叫出来啊,看来是伤的不重。孙宛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再奉陪了。”
她气不过的转身就要走,被凤凰一手拽住衣袖拉了回来,“啧啧,谁说我伤的不重了,你搞出来的,不想负责么?”
“呵,”孙宛甩开他的手,笑眯眯的脸上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方才不是帮你下水找东西了么,怎么,不作数了么?祖宗应该不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吧。”
“自然是作数的,但你故意拖我下水该怎么算呢?”凤凰无辜的眼神里是掩不住的狡黠,看的孙宛差点再次发作。
她扭头不服气又带点心虚的说,“何来故意一说?”
凤凰捂着他的伤口一脸痛苦,偏偏在这时他还笑着,“愿意搭把手救我的姑娘当然不是故意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个狡猾的老凤凰,孙宛眯了眯眼,这是给她个台阶逼着她下了。罢了,既然她有错在先,便也不会在意这等小事了。
她露出好看的笑容蹲下来看着凤凰,一张白净的脸上是沁人心脾的美,看得凤凰都有些微末的愣怔,“祖宗的伤孙宛一定不会不管的,正所谓医者仁心,你当真以为我会不管你么?更何况祖宗之名可不是谁都能唤的,你既是我祖宗,我又怎可坐视不理呢。”
凤凰低头自顾自的笑了笑,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吃不得半点亏,牙尖嘴利的一点不饶人。“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晌午,唉,肚子竟有些饿了。”
孙宛忍住额上青筋的跳动,依旧维持着有礼的笑容,“是了,孙宛这就给祖宗去觅食。”
吃过中饭后,孙宛寻了个山洞为凤凰治伤。他背过身去褪掉月白常服,留给她一堵好看的肌理线条分明的白皙后背,孙宛感觉到脸上有些烫,马上又专注的寻找伤口。伤口在右肩偏下处,倒真如凤凰所说,伤口并不浅,她皱起眉头,对着伤口开始上药。
凤凰时不时的“嘶”的抽气声让她有些紧张,她自恃医术不赖,但其实也并不是真正的医师,“怎么样,很痛么?”
她在后面,自然没能看到前面凤凰痞气的笑容,“你吹一吹或许就不痛了。”
孙宛上药的手一顿,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还跟她开玩笑,看来是无甚大碍。于是便不再顾忌手上的力道,重重的把草药往他身上抹。
凤凰疼得哇哇大叫,孙宛白他一眼,“祖宗这鬼哭狼嚎的样子若是被我说出去了不怕被人笑话么?”到时看他的老脸往哪搁。
“本来就痛,还不容我发泄一下么?”
“哼,这算什么,你抓的我也很痛。”孙宛小声的在后边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没有逃过凤凰的耳朵。
他脸上的笑意俞渐加深,“你说什么?”
孙宛专注的给他上药,眼也没抬,“没什么。”
夜色渐浓,孙宛安置好他的伤口后便自行去了后山的温泉。
凤凰睡醒起来后刚好看到遥远的冒着热气的温泉池里,孙宛在腾腾的白色雾气中慵懒的披着黑发静静靠在假山上的安静模样,像天外的飞仙。
他好整以暇的坐下来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遥远的她。
看到她摘了自己的里衫露出一段白藕般的手臂和细嫩的肩头,圆润的肩头上深红的细细抓痕让他微微的叠起了眉头,是他弄的么?孙宛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的灼热的视线,拘了一捧清泉轻轻的浇上伤口,她的侧脸在月色下朦胧的如诗意般优美。凤凰突然间觉得口干舌燥,忙回到了里屋。
入夜,他们二人相安无事的睡下。孙宛因惦记着黑龙君和皎皎,很晚才睡着,所以也没能意识到夜半凤凰给她掖好的被角以及那句轻轻的“我走了。”
翌日,孙宛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醒来,睁眼却看到不远处黑龙君静静的整理着昨日猎来的野味,她抬眼看了看四周,没有见到凤凰的身影,她揉了揉额角,这位祖宗是何时走的,也不跟她打声招呼。
黑龙君转头见她醒来,微笑道,“醒了?”
“嗯。哥哥是怎么找到我的?”孙宛瞧见黑龙君,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开心。
“只要诚心想找到一个人,总能找到。”黑龙君如春风一度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看着她的目光安然却又不同寻常。
她却被这句话撼动了一下,总能找到么?还是她的诚心不够?
他却淡淡开口,“走吧。”
孙宛收回思绪,跟上他的脚步。突然想起了那个不辞而别的凤凰,“哥哥昨夜可有见到一只大鸟?”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她,“没有。”
这家伙走的这么利索么?
“怎么,孙宛姑娘昨日见到了只大鸟?”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睐她一眼。
孙宛讪讪的笑了笑,着实不想将昨日的丑事再讲出来,“没,本想将它捉回去圈着来着,奈何被它溜了。”
黑龙君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