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先生抬起头来,押运兵看见,那张平日里严肃沉默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笑容。
“不好!”押运兵心里一惊,想要退走已来不及!
朗先生一挥手,高声道:“把这些人拿下!”
马车下面的底座横辕上,突然钻出来了许多暗卫!这些暗卫目光沉沉如刀,下手也毫不容情,收割着那些有异常的押运兵的生命!而站在朗先生面前的那个,也被暗卫牢牢抓住,绑了起来!
那押运兵眼睛充血,高声喊道:“不要杀我!我告诉你指使我的人是谁!”
“指示你的人是谁,到时候你向着陛下去说明吧!”朗先生吩咐暗卫将押运兵押了下去,又指挥着已经冷静下来的仆役们扑灭了大火。
“朗先生,物资都被烧了,我们该怎么办?”
朗先生毫不在意地走到那被烧了大半的物资车前,伸手扒开那些黑漆漆的灰碳,露出下面的东西来。仆役们定睛一看,竟然在那层粮草下面,全是灰青色的石块。
朗先生说道:“五皇子和十三先生早就料到,定然会有人打物资的主意,我们这行车队只不过是个幌子,就是要引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上钩的。真正的物资早就在两天前就出发了。”
早在两天前,朗先生便被齐景杭叫道书房,与杨千予和十三先生开了个小会。
齐景杭说:“我们此去潮安,背后针对我的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这路上必然会想办法置我于死地,要不然也要劫去救灾物资,叫我身负罪责。”
十三点头说道:“如果阿齐你真的救灾有功,回到京城,想必你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杨千予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们既然想要对物资下手,我们就把物资做成一个靶子,引他们动手,看他们在父皇面前如何分辨。”
“不过还是兵分两路先保物资能够安然无恙地到达潮安为妙,救灾之事最为重要,这批物资万不能有失。”齐景杭吩咐朗先生道:“先派一路精兵,隐藏身份混在商船里,用水路将粮草和银钱送到潮安,随后再将石头上盖上粮草,伪装成车队,随我一同出关。”
“是,王爷。”朗先生说道。
“让暗卫们藏在马车下,一旦有什么异常,立刻擒住那些人。”齐景杭说:“押回到京里让皇上亲自审!”
杨千予想了想,说道:“那护送水路的,不如就让云衣云畅跟着,叫个暗卫伪装成富商,我的丫鬟正好一起掩饰身份,包下几条船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妙计!”十三夸道:“你这女人脑子倒是灵光。”
于是才有了今天,朗先生运筹帷幄,不徐不缓地擒下来这诸多杀手,掀开粮草车露出底下真容的一幕。
朗先生高声喝道:“转道,咱们回京去!将这些意图劫毁粮草的法外狂徒交给皇上!”
暗卫齐声道:“是!”
这下子不管这些搞鬼的人背后有什么人,都要狠狠地喝上一壶。朗先生心里好像开了花一般,喜滋滋地想要将这么多时候受到的憋屈都出一口气。他连忙把消息系在信鸽腿上,连着顺了好几把毛,才将那信鸽抛了出去。
叫你搞暗杀,被逮住了吧!
叫你想陷害,被抓个正着了吧!
意图毁坏救灾物资,也不知道皇上会发多大的火儿呢!
再说杨千予那边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直奔潮安,这一路上也未曾休息,可谓是人困马乏。不过好在她前世有过穿越密林去给齐景灏送情报的经历,倒也不觉得这般的颠簸难熬。
渴了,杨千予就嚼嚼路边的草叶,忍着饥饿,终于在快要日出的时候,看见了潮安的城门。
那车夫虽说是奸细,但这小路是直通潮安的捷径倒是没错,杨千予看着身上满是灰土和泥污的裙子,也顾不上换了,直接纵马过去,向着城门口的士兵举起腰侧令牌。
“五皇子妃前来潮安救灾,快快打开城门!潮安郡守何在!”
那些士兵远远地看见一个颇有些狼狈的女人,还以为是来寻亲的,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五皇子妃,菩萨王妃,慈安郡主!这下子忙打起精神,辨认了一下令牌的真伪,开了城门。
数年之后,那士兵已经返乡种田,回想起当时那般情景还感慨道:“菩萨王妃当真如同神明一般,身上虽然有些尘土,但朝阳的光打在她脸上,我就信她真的是王妃娘娘,郡主娘娘。那般的人物儿,当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美得很!”
据传言说,当世大儒游鸿恺正巧夜宿潮安城头,见了五王妃千里赴潮安救灾的这一幕,写下这样的句子:“大乐国西,有神女焉。和光同尘,心系万民。朝霞顾盼,眉目生辉。”
这些都是后话,杨千予进了潮安城,那潮安郡守本是个惫懒的,放在平日也是要日上三竿才起,只不过最近听闻朝廷要派人来,方才勤了一时片刻。
但杨千予来的实在是太早了,那郡守王忠仁正在被窝里搂着小老婆的纤腰,被师爷一顿捶门惊了起来。
“什么事情?”王忠仁火冒三丈:“皇帝老子来啦?”
师爷在外面喊道:“朝廷的人来了!郡守大人,是五皇子和五皇子妃!五皇子妃先来的,五皇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保不齐正在潮安城里面微服视察呢!”
这下王忠仁的瞌睡是彻底的醒了,他忙不迭穿好官服,奔了出去,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五皇子妃在哪里?”
师爷回道:“下官先把她安置在了郡衙里,五皇子妃风尘仆仆的,下官安排了几个侍女想伺候她梳洗一番......本来五皇子妃拒绝了下官,坚持要先见郡守您的,但是您还在睡,下官劝了两句,好容易劝住了。”
王忠仁不耐烦听师爷的唠叨,打断他道:“行了,你做得好,也不知道急着见本官是为了什么?等一下管好你的嘴巴,不要乱讲话!”
两人来到了郡衙,进了郡守府。
杨千予已经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了一番,换上了新的衣裳,如今通身的气派哪里是王忠仁一个小小的郡守比得了的?这种长时间身居高位培养成的威严,让王忠仁噤若寒噤。
“潮安郡守?”杨千予一扬眉,在红木雕花攒珠椅上坐下,身边自有侍女奉上香茶。
“正是下官,正是下官。”王忠仁连声应道,陪着笑说:“下官名叫王忠仁,在这潮安为官有五载了,现下百姓安居乐业男耕女织,一片祥和盛景,都是皇上英明,五皇子和五皇子妃仁慈啊!下官没做过京官儿,从前当真不知道天下还有五皇子妃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儿,还提出救灾的办法给潮安,这下子可真是!好极好极!”
杨千予懒得听他拍马屁,抬手制止说道:“王大人,我这次前来,带来的也是五皇子的旨意。”
“王妃请说,请说!”
“带上所有的劳工,立即暂停手上一切的工作,加固潮安江的河堤!”杨千予说道:“神明有示,不日将天降大雨,垒高河堤,加紧轻渠的建造,等我的命令开堤引水!”
“这......”王忠仁惊了一下,这神明有示的说法太过玄妙,他虽然心里有所疑问,但也不敢怠慢,忙点头道:“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还有,立刻将城中的老弱妇孺带到城北高山上去,禁止流言传播,禁止流民生乱!我会择日到他们那里去分发物资,安抚百姓,监察你的所作所为。”杨千予说道。
郡守也点头应下,见杨千予没有什么其他的命令,便立刻行动起来,吩咐兵士去做了。
这水利建设一旦开始,想要中途中止,改为加固堤坝,铸高河堤,必然会引起民众的不满,但既然是五皇子妃的命令,百姓也愿意相信他们的菩萨王妃,慈安郡主。自从救灾十策提出,每日都会有书生士子高歌颂德,对着那些救灾策略评头论足一番,但最终他们想不出任何比杨千予的办法更好的。
杨千予在潮安城中巡查了一圈,不时便有百姓向她投以感激的目光。抛开水患的问题,单是招收流民作为劳力修筑水渠,每日给他们结算酬劳,就挽救了不少生活困苦的农民。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到杨千予面前,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多亏了王妃娘娘,您是我们潮安的救世主,是活菩萨!”
杨千予赶忙扶起她,说道:“老婆婆,您不用如此,我也是人,百姓也是人,我救大家本就是应当的,更何况我也没这么大的本事,这一切还是要靠皇上,是皇上的圣明,才让潮安有这样的景象。”
老婆婆连连点头,眼中噎着泪花道:“王妃娘娘,您是好人,您不要都相信郡守的话,那个郡守在这里五年,好吃懒做,就知道欺压百姓,如果不是朝廷把菩萨似的娘娘派来......”
杨千予心里可怜这些贫苦的百姓,心想着那郡守头肥体圆,若是个干干净净的清官儿,哪里会是这般模样?这五年里潮安江能一朝决堤,说不定就是他暗中克扣了每年修缮的银钱。
这事情说不得还得好好查一查。
这当口儿几条商船从江中驶进港口,船头站着的两个素服丫鬟远远地向着杨千予招手喊道:“王妃!王妃!”
“云衣,云畅!”杨千予心中一喜,救灾的物资都运送到了!
主仆再相见,云衣云畅欢喜雀跃,商船里下来了几个商人模样的精壮汉子,帮忙把成箱的白银和一船船的粮食运到郡守府的仓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