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云先生一番话,让齐景灏茅塞顿开。
对啊!自己干什么非要跟一个病秧子过不去?虽说这病秧子,是当下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娶了这京里头最炙手可热的姑娘,但是他毕竟是不可能继承大统的不是?
云先生察言观色,知道齐景灏这心思已经活动了,又道:“三王爷,依在下看,既然这现成的文章在这里,不如就好好利用一番,先将意图谋杀五皇子和损坏物资的事情,推到太子的头上去,如果到最后,太子跟五皇子争斗起来,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事半功倍?”
“还是云先生明辨局势,才高过人。得云先生帮助,真是齐某之幸。”齐景灏向着云先生长揖一礼,“只不过,本王这心里头总觉得不痛快。”
“王爷莫不是惦记着那杨家的姑娘?慈安郡主?五皇子妃?”云先生问。
齐景灏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叫先生笑话了。”
“那五皇子妃,依在下看确实不同于平常女郎,但要说天下再无这般人物,也并非如此。”云先生斟酌道:“王爷何必执着于他人之妻?”
齐景灏说:“我自生下来,长成少年,在这男女之事上,从未有人能像她那般对我。之前我以为她只不过是欲迎还拒,但后来我才发现,她对我的抵抗拒绝,是生平仅见的。”
“王爷是觉得不甘心么?”
“我是不甘心,但同时也觉得蹊跷。”齐景灏说:“我并未得罪过她啊?”
云先生想了想道:“许是有什么内情,若是三殿下着实在意,不如就让云某为殿下打探一番?”
齐景灏制止道:“算了,先生说的对,执着于一个女人,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云先生高才,让先生去做这些小事太委屈先生了,还是请先生多劳神,帮本王看看,应该怎么把这罪名推到太子头上。”
云先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这还不简单?只要收买一个人就可以。”
“谁?难道是刑部尚书高名义?那可不行,那个老头脾气臭的很,而且他是皇后那一派的人。”齐景灏说。
“哪里用得着冒这么大风险去收买高名义?只需要收买一个看守天牢的狱卒几可。”
“哦?”齐景灏见云先生成竹在胸的样子,虚心问道:“请先生明示。”
第二天一早,皇上正听着那些亢冗的上表,突然一个宦官慌慌张张地跑来,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皇上暴怒道:“那押运兵死了?”
宦官“扑通”跪了下来,磕头道:“回皇上的话,死......死了!”
“怎么回事?”皇上额头的青筋暴起,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在天子脚下,天牢之中,他的眼皮底下!居然能让这个关键的犯人死了?这些人当真是欺他太甚,无法无天!
皇上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无可比拟的冒犯,甚至于对自己的安危都开始担忧起来。
潜入天牢,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杀了?
这天下还有那人做不成的事情么?
“高名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皇上高声喝问刑部尚书。
“回皇上的话,臣也对此一无所知!”高名义还算镇
定,但在宽大的袍子下,他的两腿也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你是刑部尚书!朕要你去管理此案!把人交给你一手查办!你对此一无所知?”皇帝的怒火让高名义背后都湿透了。
“回皇上,臣这就去天牢查看,一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皇上明显已经不信任高名义了,他招来身边的公公李福全,吩咐道:“你跟着高大人去趟天牢,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统统都要记牢了禀报给朕!”
“喳——”李福全答应着,看向高名义。“高大人,跟着咱家一起走吧?”
潮湿阴暗的天牢里,脚下踩着的全是青苔和泥垢。
高名义让身边的侍卫举着灯笼,看向身后的李福全。
“李公公,这边请。”
“高大人不必客气,请!”李福全微微躬身,让高名义先行。
那押运兵的牢房在最里间,等到了那房间,整个牢房里都是霉味儿和血腥味。
“把门打开。”高明义吩咐狱卒道。
那牢房里面毫无光亮,狱卒又点起了四角的灯。这下子李福全看清了里面的模样!
那押运兵被铁链锁着,浑身上下充满了鞭痕和烙铁的痕迹,鲜血淋漓地没一块好肉!就连指甲,都已经被连根拔去,指尖已经是红紫交间。
“啧啧啧......高大人真是狠呐!这要是落在了高大人的手里,死了恐怕还痛快些。”李福全捂着鼻子四处看了看。
高名义陪着笑不敢说话,这李福全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老太监,这样得势的宦官,即使他已经是一品大员,也不敢轻易得罪。
李福全问那狱卒道:“这是怎么死的啊?”
狱卒看了看高名义的脸色,答道:“小的也不知道。”
“你看他做什么?有什么话尽管说,不用看他的脸色!”李福全厉声问:“我再问一遍,这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狱卒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哭道:“李公公!小的是真不知啊!我们这些狱卒,每天都是轮班看守的,两个时辰一换班!我是今儿早上刚换上来的!小的来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死了!”
“那在你上面看守的那个是谁?”李福全问。
“还不快把人叫过来!”高名义说。
“哎!哎!”狱卒连忙跑去,把昨天晚上值班的四个狱卒都叫了来。
李福全看了一圈这些狱卒的神色,状若无意地问:“昨天晚上,你们看守这间牢房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啊?”
几个狱卒齐齐摇头道:“没有。”
“这人,是谁审的?”李福全问:“刑,是谁上的?”
“人是高大人亲自审的,刑是小的上的。”排在第一个的狱卒说道:“但是那个时候,这犯人还都好好的!”
“高大人是几时走的?”
“酉时三刻。”
“人几时发现没气了的?”
“子时。”
“死因是什么?”
狱卒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毒......”
李福全阴阳怪气地笑了笑:“高大人,这天牢可当真可笑,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毒带进来?”
高名义忙道:“李公公,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李福全哪管高名义说了什么,接着问道:“除了高大人和这位上刑的小兄弟,还有哪位进过这间牢房啊?”
没有人应答。
“没有人了?”李福全诧异地问:“那咱家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毒只可能是高大人和这位小兄弟下的呀?”
那狱卒哆嗦得更厉害了,他跪下来哭道:“李公公,跟小人没关系!真的跟小人没关系啊!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
“跟你有没有关系,要到了皇上跟前儿,才能知道。”李福全说道:“高大人,还有这位兄弟,跟着咱家走吧?”
李福全正要转身,突然又停下来问道:“你方才说,那人是几时死的?”
“回公公,子时。”狱卒流着泪惊慌地说。
“子时是谁在看管牢房?”
“是奴才。”另一个狱卒说。
李福全招呼他道:“你也跟着,一起去圣上面前请他老人家分辨吧!”
皇上看着下面的两个狱卒和高名义,一瞪眼睛,问李福全道:“问出什么来了?”
李福全唱了个喏,走到皇上跟前低声把事情说了,“那问题肯定就出在这三个人身上,奴才自己可不敢拿主意,还是得让万岁爷来裁断。”
皇上想了想,这高名义和酉时的狱卒倒是进了牢房,但是犯人死亡是在子时,中间差了两个时辰。如果这子时的狱卒进了牢房,给犯人投了毒,因着这轮换的制度,也不会有人看见。
皇上想先审这子时看守牢房的狱卒,对着李福全耳语几句。
李福全道:“高大人还有这位兄弟,先跟着咱家到外面去待着吧。皇上有几句话,想跟那位小兄弟单独说。”
“是。”高大人这才跟那酉时的狱卒一齐,随着李福全下去了。
三个人刚走,那子时看守牢房的狱卒便连连磕头,向着皇上说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奴才确实有件事情,没有告诉李公公!”
“什么事,说!”皇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奴才不敢说!”
“赦你死罪,你尽管说。”
那狱卒抬起头来,额头都被磕红了,他小声说道:“皇上,昨晚子时,确实有人进了牢房。之前在天牢,人多口杂,奴才不敢胡言乱语说出来,但在皇上面前,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皇上也凝重地问:“是什么人?”
狱卒笃定地说:“是皇后娘娘。”
“胡说八道!”皇上一把将镇纸摔了下去,正砸在那狱卒的脚边!
狱卒哆嗦起来,但还是梗着脖子大声说道:“奴才不敢用这样的话来污蔑皇后娘娘,昨晚子时,确实是皇后娘娘带着一个丫鬟,来过天牢,还进了那间牢房!”
“若真是皇后,她怎么会不堵住你的嘴?”皇上站起身怒道:“你以为皇后是傻子?做了事情会留下口舌?”
那狱卒道:“皇上,您看这是什么?”
他从怀里摸出一枝金步摇,那步摇的顶端是碧绿的翡翠,花纹是白鹤的羽毛,是及其稀有的花式。
“这是昨晚皇后娘娘为了让奴才闭嘴,赏给奴才的。”狱卒说道:“她还用奴才老家的老母亲威胁奴才,说若是奴才说出去,便杀了奴才的娘!”
皇上有些半信半疑,“那你怎么敢说出来?”
狱卒说道:“因为奴才的老母亲,就在上一周,已经因为得了时疫去世了。”
皇上神色明显变得似乎有些相信了起来。
狱卒流着泪说道:“本来若是奴才忠心,只想着陛下的命令,是不该放皇后娘娘进去的。但奴才怎么敢违抗娘娘的旨意,更何况,只要奴才表现出拒绝之意,皇后娘娘必然要置奴才于死地。奴才迫不得已,才开了牢门,让皇后娘娘进去了。谁知道,这过了不久,那犯人便死了!奴才不敢声张,只好等着有机会,能够面见陛下,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