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海不喜欢像白飞扬这类的人,捂得严严实实,根本叫他看不出什么特点。云裳海与人打交道喜欢分析这个人的特点,然后再根据特点来选择交际的态度与手腕。
而白飞扬站在那里,戴着铁面具,手中握住剑,整个人冷冰冰地像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兵器。
“那么这位公子,来找云某,是有什么事?”云裳海警惕着,“不如跟我进去,小酌几杯?我们慢慢聊?”
在这外面的街道上,随时都会有行人经过,太不安全。
云裳海更喜欢在自己能够掌控的地方,喝酒,交涉,统率全局。
可是白飞扬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
“不必。”白飞扬说:“只不过有几句话想同云先生说,说完在下就走。”
“请讲。”云裳海理了理衣襟,严阵以待地等着对面人的指教。
白飞扬问道:“云先生是想要重建白国?”
“是。”既然对方之前陪着五皇子听过他的言论,云裳海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干脆地肯定道。
“但白国已经覆灭,历经数十年,白国皇室已经凋零,云先生要如何重振白国?”
云裳海道:“虽然白国覆灭多年,但白国当初的臣子,还都未曾覆灭,他们就如同那藏着火种的灰,只要风起,便会复燃。云某相信,只要云某四处纵横,总会有机会重建白国。至于白国皇室凋零,但却依旧留有血脉在这世间,不劳阁下费心。”
白飞扬面具后的眼神闪了闪,开口说道:“但如今这片土地上人民祥和安乐,云先生忍心让他们再次陷入战火之中?他们,也是昔日白国的子民。”
“不。”云裳海笑着说:“这些毫无亡国之痛的人,不配做白国的子民。昔日圣贤书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这些在安乐中沉溺的,不过是牲畜。”
天下的百姓都像是羔羊。
这句话是昔日云裳海的父亲在世之时说过的话。
“裳海,你要知道,我们云氏一族,便是圣上牧民时手中拿着的长鞭。”
若是牲畜忘记了,谁才是他们的主人,那么身为鞭挞,他便要高高扬起,来打醒这些混沌的羔羊们。
白飞扬沉默。
云裳海的偏执,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既然云先生复国之心这样强烈,那么便祝愿你,得偿所愿吧。”
“站住。”
白飞扬低声说道,转身欲走,可云裳海在背后叫住了他。云裳海一步一步地走近白飞扬,他总觉得这个铁面人有些熟悉感,却想不起是在何处何时同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云裳海开口道:“你是白国人。”
所谓云裳海定义中的白国人,是那些心中仍然有着昔日白国余温的,存着白国贵族血统的那些人。
云裳海越来越肯定,他去扳白飞扬的肩膀,想要摘掉他脸上的铁面。
“你是白国人,我一定见过你。”
而白飞扬的声音有一瞬间惊起波澜,但又很快地恢复平静。他阻止云裳海想要探究秘密的手,坚定地说道:“我曾经是个白国人,但现在,我是五皇子的人。”
“那么我们,便会是对手。”
云裳海想要复兴白国,无异于是在叛乱,那么必然会是大乐国皇室的仇敌。
白飞扬的眼睛很深,他低声说:“我不想与你做对手。”
“在这个世界上,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云裳海直视着白飞扬说道:“无论你是谁,你最好记住了。”
牛家大宅里,满身横肉的牛武此时在在通房白花花的肉体上驰骋。这些年大乐国战事稀少,也就是西北边境有些不稳,他这个大将军,也不用亲赴西北,在军队的一应事务上,还有那些下属给他处理着。牛武平日里无甚事情,也不操心那些政事,就白天去演武场练练功夫,晚上在女人肚皮上连连功夫,也甚是快活。
自从他接替了千老将军后,在武将里算是头号人物,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那时候的牛武倒是忙得很,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但后来皇帝又提拔了千老将军的儿子千少天,分走了些军权,又提拔了现在的西北军将领孙愚,又带走了他的大部分军队,牛武这才轻松了下来。
牛武是个粗人,还以为皇帝这是在为他着想,反正他的权势地位都没有变动,他依旧是定国将军。
若是个精明的,比如云裳海,一定可以看出这背后的门道。
皇上哪里是体恤牛武,想给他减轻负担,这分明就是在变相地分权制衡,削弱牛武的力量。可牛武全不明白,还道皇上圣明,知道他牛武做不了这么多工作,还找人来帮着他。
不过也亏得牛武不懂,他但凡是个野心大的,皇帝也不会纵容他这么久。
恐怕连这定国将军的位置,都轮不到他来坐。
可是今夜,牛武注定要不安生了。
“老爷,老爷!”小厮在外边儿喊道。
牛武正与美人共度春宵,听见外面叫唤,也不想理,依旧做着那羞人的事儿。
可小厮心里急啊,牛维文心里也急,干脆自己扑通一声在外边跪了下来,喊道:“父亲,是维文!出大事了,父亲快出来与儿子商议一番!”
“你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能出什么大事?”牛武哼了一声,仍然留恋着美人的温存。
“父亲,儿子闯祸了!儿子调戏了五王妃!当着五皇子的面儿!五皇子说要弹劾我们牛家!父亲,儿子事先不知道那是五王妃啊,若是知道,儿子定然不会这般鲁莽!”
这下给牛武激出一身的冷汗,那活儿也软了下来。他满心烦躁地从通房身上下来,披上外袍整理好衣服便出来,瞪着牛维文。
“你如何惹到了五皇子头上!那五皇子深得陛下宠爱,不是个好惹的!”
“儿子也不想啊,儿子只是看那女人着实勾人,便上去搭讪了一番,没料到那便是五王妃。”牛维文当然不敢直说自己想要强抢的事,编了两句将自己的过错缩小许多。
牛武后院的女人很多,但儿子却只有三个,老大牛维礼现在也是定国军里的牙将,老二牛维文不学无术,但脑子灵活,老三牛维新现在还是个稚童,牙牙学语。
牛武平日里很是溺爱子嗣,也不忍心看儿子受过,便挥手叫牛维文起来,说道:“罢了罢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这五皇子妃不好好地在五皇子府里头待着,跑出来做什么?这些女人呀,都不遵守礼法,难怪招惹这么多事端。你不要着急,皇上对我们牛家,还是很看重的,明日我进宫时,去跟皇帝说说,给你求求情,这事儿说不得也就过去了。”
看到自己的父亲满不在乎地模样,牛维文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
也是,自己的父亲身居帝国将军,皇上在用兵上还少不得仰仗牛家,不会轻易发落牛家的。牛维文心想。
第二日齐景杭上朝的时候,便在宫门口遇见了牛武。牛武拱手笑道:“五殿下,昨日牛某的次子得罪了王妃,殿下没往心里去吧?”
齐景杭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牛将军,本王对王妃可谓是爱极,令公子当众调戏王妃,还要将她掳到牛家去?本王倒是奇了,这牛家虽说是大家,但竟有如此能量,可以强抢本王的王妃?”
牛武一听,心里便骂了起来,牛维文根本没提自己强抢这一说,此时面对齐景杭的臭脸,牛武陪着笑说道:“五殿下,这事儿说到底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咱们便私下里结了,我亲自到五皇子府里给王妃殿下赔罪,再奉上礼物,您看如何?”
这牛家二世祖调戏王妃的事情,牛武觉得五皇子也是不想闹到金銮殿上去的,毕竟早朝之时那么多达官显贵看着,这样的事情一传出来,虽然是牛家的错,但王妃的声誉多少也要受到损害。
可谁知道齐景杭想也不想,沉着脸一甩袖子便撇下牛武,径直走到金銮殿里去了。
牛武觉着有些不妙,赶忙跟上去。
“五殿下。”牛武挤开原本站在齐景杭身边的户部尚书,凑过去对着齐景杭低声道:“殿下,给老臣一个面子,老臣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样,只要殿下愿意,不告到皇上那里去,老臣愿意投身于五殿下麾下,任五殿下驱使,日后也能够有机会帮助五殿下成其大业!五殿下觉得如何?”
“本王觉得不怎么样。”齐景杭不给面子。
先不说牛维文调戏杨千予的事儿他忍不了,就单单他们牛家在皇上必定会打压的榜单上,他齐景杭也要跟牛家划清关系。若是不知道父皇的心思也就罢了,但现在既然知道,齐景杭哪里还会接受牛武的示好?在这个当口,谁跟牛家走的近,谁便要倒霉。
牛武也有些恼火,这五皇子未免也太不识抬举!虽然他方才所说的,帮助五皇子的话也没有多少真心实意,但是以他的身份,若是能帮助某个皇子,那都是要被皇子供起来的。三皇子不就很是懂事?每逢过年过节的都要带着礼物来拜访,皇后那边虽然总是端着架子,但也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想要合作的信息。
“五殿下,在这朝堂之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你还是再多想想,我说这话有没有道理?”牛武目光闪烁,压低声音说。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齐景杭哪里是吃这一套的,转头看过去,一步上前来,向着皇上说道:“父皇,儿臣有本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