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后,白飞扬故意落后一步,被那些惯喜欢趋炎附势的大臣们簇拥起来。
“白将军,没想到白将军能打败千大将军,果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张宗可张大人拱手道。
“张大人过誉了,是千将军瞧我是初入朝堂,有意相让罢了。”白飞扬道。
“白将军不必谦虚。”张宗可压低声音,把白飞扬拉到旁边说道:“不过白将军,向你这样毫无根基的人,身在朝堂之中就好比风中柳叶,无根浮萍,终究是不能长远的。我这是推心置腹之言,白将军还是尽早找一个靠山,站到正确的队伍里去才是。”
“张大人说的有道理。”白飞扬的脸色分毫不变,也看不出他是当真听进去了还是只在敷衍。这位张宗可张大人,之前白飞扬便听十三先生说起过,是三皇子一党的人。现在张宗可提出这般的建议,多半是他后面的那位主子想要试探一下他这位新定国将军的态度。
白飞扬故意表现得模棱两可,让张宗可以为大有可能,忙给白飞扬分析局势道:“我知道白将军你原先是五皇子府里的侍卫,但五皇子虽然得陛下的宠爱,身子毕竟是那个样子,走不长远的,我看白将军你也是个精明的,也知道当今这太子根本不值得帮扶,照我说啊,还是三皇子最有希望,白将军不如好好考虑?”
白飞扬颌首应是,表现出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张宗可不好逼他太紧,两个人便互相别过,白飞扬大步走了。白飞扬这边刚走,张宗可便一撩衣摆,返回身去寻齐景灏。
“三殿下。”
“怎么样?这白飞扬是什么样的人?”齐景灏也不是真心想要拉拢白飞扬,事实上就算是白飞扬有依附之心,他还要防着一手反间计呢,这番试探不过是试试水。
“在下觉得可行。”张宗可说道:“这白将军似乎也对五皇子颇不信任,毕竟五皇子现在昏迷不醒,根本不可能帮助白将军,他想要在官场立足,还是得找一个立得住的盟友。”
“有没有可能是这白飞扬故意这番表现,想要博取我的信任?”齐景灏有些担忧。
“可能不大。”张宗可道:“若他是装模作样,殿下也不妨先将他捏在手里,反正我们现在已经与杨家有了婚约,不日便要大婚,那千将军也会支持殿下,这兵权大半都已经在手,即便白飞扬是假意归顺,也不怕他翻了天去。”
齐景灏连道有理。
离开皇宫,齐景灏坐上马车回府,突然前面围了很多人,齐景灏不耐烦地掀开窗帘看过去,却是一个老者在贩卖一张琴。那琴倒是颇为不俗,整个光亮润泽,古朴大方,在琴身上刻着“鸣凤”二字。
齐景灏叫停车马,吩咐小厮道:“去问问那琴怎么卖。”
小厮去了之后回道:“那老人说了,要十个金铢。”
十个金铢一张琴,这老人怕不是疯了!十个金铢在大乐,怕是都能盘下十个乐器行。齐景灏冷哼一声,甩手放下车帘,说道:“我们走!”
可马车刚走了几步,齐景灏的脑海中一直回想起当年天澄郡主设宴,杨千爱装模作样地演奏着,而她身后被屏风挡住的,是那样一个看似毫不起眼,却灵气非常的少女。那少女轻捻指间,手下的琴便发出美妙绝伦的声音,像是欢快跳动着的河流,一直流进人的心里去。
若是他将这琴买下,送给那少女,她可会为此欢喜么?
“停车!”齐景灏到底是放不下,下车将那鸣凤琴买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衣袖裹着。
杨千予被拘在锦绣阁,齐景灏倒是没有逼迫她,只不过完全隔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送进来侍候的婢女也是哑女。杨千予此时便无聊地在屋子里踱步,想着怎么样才能降低齐景灏的警惕,好逃出三王府去。
“王爷。”守卫恭敬地道。
杨千予听到响动,转头看过去,只见齐景灏满是笑意地走过来,侍卫将门关进,那屋外的阳光好不容易投射进来就又被关在了门外。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齐景灏显然心情不错。
杨千予转头过去不想看他,她现在只想知道齐景杭究竟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能不能醒过来,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下落,会不会来救她。
齐景灏将那鸣凤琴放在桌上,献宝似的说道:“我查了一下典籍,这张琴便是古时候琴圣李典制出来的最后一张琴,鸣凤。千予,你快来试一试,看看喜不喜欢?”
鸣凤琴,杨千予倒是心头略动,这张琴怎么到了齐景灏手里?她记得前一世的时候,这张琴是被杨千爱高价买了下来,还特地为了这琴设宴,款待京中贵女一同欣赏宝琴。当然在那宴席上,杨千爱也一展风采,弹奏了这张鸣凤琴,声名大噪。
杨千予忍不住伸手抚上琴弦,轻轻一勾,“咚——”地一声好似泉水迸溅,清亮通透。
“好琴。”杨千予也忍不住赞道。她连着三天闷闷不乐,此时面容舒展,神情专注,皓腕如雪,指若青葱,看得齐景灏也忍不住心旌神驰。
“千予,本王知道这两天来你一直不高兴,你想要回到五弟身边去。”齐景灏说:“但是现在,你与五弟已经不可能了,皇帝那边不会容你,你只有跟本王在一起。我会一直爱护你,敬重你,你也不要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好不好?本王一直觉得本王没有哪里不如五弟,你之所以不爱本王,只不过是没有好好了解过本王罢了,现在既然我们两个在一起,你若是放不下面子答应本王,就弹一首曲子,让本王也明白你好么?”
叫杨千予真心顺服,与齐景灏在一起,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杨千予听到齐景灏的话,沉下脸色推开那琴道:“我倦了,三殿下请出去吧。”
“杨千予!”齐景灏有些羞恼:“我已经给了你三日时间,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当日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只要我放过十三,你便真心实意地对我!难不成你说的话,全都不作数么?”
“我是说过这话。”杨千予冷冷地说:“但不过是为了救人,事急从权,人的心意哪有能够用来交易的?三皇子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齐景灏被杨千予一噎,怒火猛地爆发出来,钳住杨千予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地瞪着她道:“你真当本王不会对你怎么样吗?我告诉你,你别想着离开我,别想着踏出这里一步!只要有本王一日,便关你一日,只要本王还活着,你就只能是我的人!杨千予,我劝你识时务一点,别好好的女主人不当,给脸不要脸!”
可怕的气息近在咫尺,杨千予突然害怕起来,这箍着她的臂膀这样的灼热有力,前世的记忆潮水般冲击过来。
她苦苦哀求他不要这般无情,但传来的依旧是他冷漠的声音,还有下人们嘲讽的眼神。
她妒忌着指使人赶走上门来的杨千爱,但他暴怒地指责她刁蛮无理。
她满是爱意和信任地将阴阳玉佩交到他的手中,而他转身将她沉入冰冷的寒潭。
那样的冷,那样的深,她一直沉下去......直到水挤走肺中的最后一丝空气,她化身为那潭中的一缕水草,一个气泡。
齐景灏的脸凑过来,似乎是想要用一个唇齿交缠的吻来为杨千予刻上烙印,但突然胡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殿下,云先生来访。”
“本王这就来!”
齐景灏平复了一下,松开了杨千予,怒气冲冲地摔上了门。杨千予僵着身子,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在凳子上坐下来,方才齐景灏的爆发当真是让她感到恐惧,那一瞬间她似乎又变回了前一世那个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的小女孩。
“都过去了,不要怕,现在的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杨千予在心里对自己说,闭上了眼睛。
哑女走上前来,给她续上一杯茶。杨千予又看了看那鸣凤琴,忍不住又去摸了摸它。
这当真是一把好琴啊!
哑女不会说话,只能用手比划着,想让杨千予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说,让我不要激怒齐景灏么?”杨千予似乎看懂了些,问道。
哑女点点头,用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然后跪了下来。
杨千予看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若是我不听他的话,惹他生气了,他便会杀了你们?”
哑女点点头,给杨千予磕了几个头。这个齐景灏,自从将杨千予囚禁后,便越发地喜怒无常了起来,若是杨千予同他相安无事,倒是还好,但只要杨千予逆着他的意,他不会对杨千予如何,却会对着其他的下人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这三天来,已经死了两个哑女,这剩下来的人们都战战兢兢的,生怕齐景灏发作。
杨千予觉得可怜,她如今失去自由,可到底还能够保证自己的性命无忧。而这些哑女,生死不过是那人的一念之差罢了。
“你起来吧,我不会再刻意气他了。”杨千予点点头说道:“你将这里收拾一下,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哑女起身来,想要挪开茶壶和那张琴。杨千予忽地又道:“这琴先暂时别动,就搁在这儿吧。”
这连着三日的无所事事只能拘在这锦绣阁里,杨千予实在是太闷了,现在能有一张琴来解解闷,也是好的。
哑女点头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