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想到的是,齐悦蘅对此的抗拒这样强烈,以至于他心里的内疚越来越重!
得翰跟他很像,至少跟之前的齐景杭很相似。他们外表温柔,内心孤僻,看似清冷,却又炽热。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过早地失去了娘亲,在诡计阴谋中艰难跋涉,步步为营。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不断地斗,与天斗,与皇后斗,与太子斗,与三哥斗,甚至与身边一切陷阱,与周围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斗......他心里本是一片荒野,根本毫无温度可言,可直到他的生活中出现了杨千予。
她就仿佛一捧温暖的烛火,能够让千年冻土为之解封,能够融化沉积的寒冰。
现在他学会爱了,也明白爱了。
是以当刚刚,齐悦蘅在父皇面前说出她不同意,她只想嫁给她所爱之人时,齐景杭再也坐不住,追了出来。
“五皇兄。”八公主抽泣着,看向齐景杭:“五皇兄你会帮悦蘅的是不是?你会去说服父皇,让父皇收回成命的是不是?”
齐景杭闭上眼睛,良久,他将这个自小自己便分外照顾的妹妹拥进怀里。五皇子的衣裳很凉,贴在齐悦蘅的脸颊上,但她却依然感受到了五皇兄的温暖。齐悦蘅从小最喜欢这个皇兄,虽然其他两个也不曾伤害她,但她总觉得他们温暖的表象下,内心是冷的。而齐景杭虽然衣裳凉凉的,手也凉凉的,可每次靠近他,她总觉得有一股暖意包围。
她问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说,有些人啊,生来就是这样,即使历尽严寒,内心也是春暖花开。而太子和三皇子那些人,哪怕再怎样伪装,他们的内心也不会有这样的温度和爱。
“对不起,悦蘅。”齐景杭轻声道:“不要哭,不要怨父皇,你怨我吧。”
“五皇兄这是什么意思?”齐悦蘅抬起头。
“悦儿,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齐景杭四下看了一眼,见周围无人,小声说道:
“五皇兄想要求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可能会让你牺牲很多东西,但是这事情对皇兄至关重要。”
齐悦蘅摸不清头脑,吸了吸鼻子:“皇兄你说。”
“你五皇嫂其实并没有死。”
齐悦蘅瞪大眼睛:“什么?”
“杨千予还活着。”齐景杭低声说:“但是她现在,被人软禁了起来。”
“那皇兄你还在等什么?快去救她呀!”齐悦蘅焦急地说。杨千予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最喜欢的嫂子,听到她仍然活着的消息,齐悦蘅欢喜雀跃的同时,又忍不住为杨千予担忧。
“即使我救出她,她也不可能回到这里来,而且一旦她活着的事情被父皇发现,父皇还是会令她消失的。”齐景杭道。
“这是为什么?父皇又怎么会......”齐悦蘅想不明白,不过杨千予去世的消息,确实最开始是父皇下的命令。
齐景杭道:“我已经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只不过要将她救出来,需要你的帮助。”
“皇兄想我怎么做?”齐悦蘅坚定地问,能够帮上五皇兄的忙,还能够救出千予,无论叫她做什么,八公主都不会推辞。
齐景杭道:“答应得翰,嫁到大石国去!”
齐悦蘅愣在原地,手指僵硬地动了动......她想到杨府里那个坚韧隐忍的少年,现在他是杨相国的嫡子了,她一颗心早已经系在他的身上,自她初次见他开始。齐悦蘅放不下心中所爱,放不下杨晨玉,但她要去救的,是爱人的姐姐,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答应你。”齐悦蘅点点头。
齐景杭带着八公主返回了宴会,八公主虽然脸上隐隐有些泪痕,但依旧点头同意了和亲之事,皇上满意地抚摸着八公主的发顶,跟得翰表面自己这个小女儿是多么的受到自己的宠爱,可齐悦蘅此时看着自己的父皇,心里只有冷笑。
她不为别的,只为了救出杨千予,只要计划成功,从此天高任鸟飞,再也不会有人决定她的命运,她要自己主掌自己的未来!
当天夜里,齐景杭将齐悦蘅和得翰接到五皇子府里,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地同他们二人讲了。长夜漫漫,得翰不满地嘟囔着:“我说齐景杭,你这不是坑我么?你最开始说的可不是这样,你说的是我们我们两个互利共赢,等我得了大石,便来帮你。现在可好,我不仅要帮你救人,连公主也娶不上,你打算怎么赔我?”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计划没有变化快。”齐景杭说道,他那张好似一切都无所谓的脸让人看了只想掐死他。“不管怎么样,你的目的不过是对大石国有个交待,至于你娶回去的公主究竟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只要大石国的人以为是真的就行了。”
得翰深深叹道交友不慎,又一连灌下去好几碗酒。
这时候朗先生跑来,在齐景杭面前禀报道:“王爷,相国府的晨玉少爷来了。”
杨晨玉怒气冲冲地来到五皇子府,也不顾下人们的阻拦,直接冲到齐景杭面前,刚想说话,便看到旁边的齐悦蘅和得翰王子一脸平静地坐着。他在杨府里得到消息,说八公主已经同意和亲,他早已与齐悦蘅互相爱慕,两人虽为说破,但彼此已然心有灵犀,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当真是如遭雷击。而杨诚国又说是齐景杭劝回八公主同意和亲的,杨晨玉也顾不上之前姐夫对他那般好了,怒气冲冲地赶到五皇子府里,就看到事件的三个当事人一团和气地坐在一起喝酒?
这下杨晨玉当真是看不明白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
齐景杭朝他招招手:“晨玉,刚刚还说到你,你就来了,坐!”
杨晨玉冷静了一下,知道事情另有内情,在桌边坐下:“姐夫,五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八公主要去和亲,有什么事情要比八公主的终身更重要?”
八公主看到杨晨玉这般为了自己着想,感动地望着杨晨玉。
齐景杭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他本不能喝酒,但现在只有酒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灼。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比悦蘅的终身更重要,但是除了你姐姐,晨玉。”齐景杭眼眸清明,坚定地说道:“你姐姐还活着!”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比她在我心里更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里,三皇子齐景灏一直陪着得翰在京城中游玩,给得翰介绍京城中的风物,尽好自己鸿胪寺主事的指责。得翰和大石国众人先是逛了东市西市,再去了周遭的一些小巷街头,这些北方民族没见过南方美好的风景,也没见过这边水葱般细嫩的女子,纷纷为大乐国所倾倒。
“大乐国果真是天府之国,这样的景象,我们在大石国哪里见得到!”有个随从高声赞叹道。
得翰眉头一皱,虽然大乐国的风物确实令人着迷,但是他内心之中,最好的地方永远是他的大石,永远是那片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
得翰王子刚想呵斥那随从,突然身后一个带着三哥骨环的中将沉着脸说道:“我们大石草原养育的都是翱翔的雄鹰,这江南的景物虽美,但永远不是雄鹰展翅的地方!”
三皇子惊奇地问道:“得翰王子,这位带着三个骨环的是什么人?看起来很是骁勇!”
“哈哈哈哈,那是我手下的一个奴隶的儿子,名叫狼伽,作战很是敢于拼杀,我也很欣赏他!”得翰拍了拍狼伽的肩膀,得意地说。
三皇子默默地记了下来,狼伽,他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那桀骜不驯的野性,也许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当天夜里,得翰王子已经在齐景灏的安排下睡下了,齐景灏将狼伽约了出来。
“三皇子,你有什么事?”狼伽警惕地望着齐景灏。
“听说你是奴隶的儿子?”齐景灏问。
“我的母亲是个马奴,给草原的主人牧马。”狼伽似乎有些怒色:“我虽然是奴隶的儿子,但我一点也不比那些贵族差,在战场上,我一个人能杀十个敌人,那些身份高贵的贵族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
齐景灏故意说:“那你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位难得的勇士,本王敬你一杯!”
两个人喝了杯酒,齐景灏问:“不知道狼伽勇士,现在是何官职?”
狼伽面露愧色:“只是个中将。”
中将连副官也称不上,不过是等同于百夫长的一个将官,这个官职可以说是很低了。
齐景灏故意很是惊讶:“怎么会?狼伽勇士这般骁勇,若我是大石国的国君,定要封你为上将军!”
“还不是因为出身。”狼伽叹了口气,他这个马奴的孩子,即便是再用力,最终也不过是个百夫长,千夫长。这高官爵位,最终还是要在贵族老爷的手里。
见到时机成熟,齐景灏说道:“其实,本王也是个奴隶的孩子。”
狼伽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王爷竟然也是这般出身,他有些不敢相信。齐景灏点点头说道:“本王的母亲,也是个奴隶,是个侍女。本王从小到大,不知道因为母亲的出身,受到了多少人的白眼和轻视,但是本王不服输。凭什么世界上出身高贵的人便注定拥有一切,而本王这样的努力,却没人多看一眼?本王不信!”
狼伽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齐景灏吸引住了!他盯着齐景灏,听着他的每一句话,那些话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想要说的,想要去怒吼的。
“狼伽,你应当得到的比现在更多。”齐景灏蛊惑着,那些利益和意气能够让他牢牢地掌握住这个毫无心机又勇猛无比的男人,让他变成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作,我们两个是一样的,我们应当合起来去作一番大事,将这些看不起我们的都踩在脚下!狼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