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鲁面色不善,杨千予不得不小心警惕,回答道:“千家军重建,事务繁杂,耽搁了一些时日。”
贺鲁冷笑一声,也不去计较更多摆摆手叫侍女带杨千予下去。侍女将杨千予带到厢房,嘱咐道:“娘娘马上就要同云公子成婚,姑娘日后再见到娘娘可就要下跪行礼了,万不可以这般。以往的事都无干系,只是白国重建新皇登基之后,姑娘可万不能这般随意了。”
杨千予知道这侍女是好心,点头说道:“多谢姑娘提醒,我理会得。”
侍女点点头说道:“姑娘这几日先住在这厢房,雁门关军事众多,大多是粗人,别冲撞了姑娘。等到娘娘跟云公子大婚,新皇登基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杨千予将侍女送出厢房,转头向着夜刃说道:“你去周围看一看,打探一下大乐国的兵马大将军千少天和白飞扬白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是。”夜刃应了,立刻闪身出了门。
长夜漫寂,外面陆陆续续地都是些守卫,边关的弯月照在杨千予的脸庞上,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像会发生什么极不好的事情一样。
突然一串脚步声传来,太监在外面敲了敲门:“千绝儿姑娘,您休息了么?”
杨千予心里警惕,问道:“什么事?”
“主子有命,叫姑娘去大殿叙话。”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杨千予觉得有些蹊跷,不想出去。
太监却不依不饶:“千姑娘,这可不是跟您商量着玩,是命令!”
杨千予无法,只得打开门出去,问道:“是谁叫我去,贺鲁还是云裳海?”
那太监尖着嗓子叫道:“放肆!贵人的名号岂能直呼?那是白国未来的娘娘和陛下!”
转过一个又一个弯,过了廊道,来到大殿上,重重叠叠的帷幔遮住视线,叫杨千予看不清里面。这大殿装扮得尊贵堂皇,显然是为了不久后的大婚和登基大典准备的。杨千予心里充满疑虑,踌躇着往前走了几步,四下里看了一圈,却不见人影。
只听到一声冷笑声,贺鲁从深处走了出来,穿着凤冠霞披,眼角的凌厉叫杨千予打了个激灵。
“杨千予,千绝儿。”贺鲁讥笑着,逐渐走近:“本宫一直都想跟你有这样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奈何你被保护的太好了!本宫根本就插不上手!”
杨千予退后两步,说道:“贺鲁,你马上就要是白国的皇后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
“必须在此时说。”贺鲁喝道:“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你今日来,云裳海都没有出来见你。”
今日杨千予确实没有看到云裳海,她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没来得及深想。
“云裳海已经被我支开了,他现在正带着兵马,与外头的那些大乐国的残军厮杀呢!”贺鲁笑起来,模样有些癫狂:“云裳海这个狗东西,他以为他骗得了我,说什么爱我,都是假的!他若是爱我,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我杀你?他分明爱的就是你!”
“还骗我说什么,留着你的命,可以去威胁什么皇子,我看他就是想着登基之后好能将你收入后宫吧!”贺鲁大笑着,抽出剑来,剑尖直指杨千予,大声道:“我正愁着找不着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
杨千予脊背绷紧,那剑锋撩过来,贺鲁挽起剑花横劈纵挑,剑剑凌厉,直取杨千予咽喉。杨千予左右闪躲,冷汗倏然而下,这样紧迫的危机感漫上心头。
她大声喝道:“贺鲁,虽然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但有一样不可辩驳的是,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云裳海既然不爱你,你杀了我,也得不到他的爱!你杀我也毫无用处!”
“不!”贺鲁叫道:“你就是一切错误的根源!若是没有你,他一定就会喜欢我!”
杨千予眼见着贺鲁仿佛已经失去理智一般,知道多说已经无益,只能专心闪躲开贺鲁的攻击,伺机逃跑。
而贺鲁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道:“你们千家害我白国灭亡,你手里还拿着我白国至宝,你害我仓促起兵,我要杀了你,拿你的血去祭奠我白国王族英魂,夺回属于我的阴阳玉佩!若是云裳海还是无法对我倾心,我便也杀了他!”
杨千予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眼尖退无可退,杨千予顺着那剑势一转,双手蛇一般地攀上贺鲁的手腕,捉住贺鲁的手一扭!
“啊——”贺鲁吃痛,却没有放开那剑!而是忍着痛苦将剑向着杨千予的面孔刺去!杨千予捉着贺鲁的手用力想要将剑扳回去,两人僵持着,都在打着颤,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胜过对方。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殿门突然洞开!一个穿着龙袍的人迈进来,正是云裳海!
“贺鲁,原来你特地将我支出去,为的就是这个?”云裳海眯着眼睛,虽然是笑眯眯的,但杨千予却依然感受到了危险的味道。这个男人的可怕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心思深不可测,根本不知道会作什么样的反应。
相信贺鲁此时也是一样,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张开嘴。
“怎么?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云裳海大步走过来,笑着说:“当然是因为,我并没有领兵出去呀!那些大乐国的残部有什么好值得消灭的?他们在那里也成不了气候,根本不值得我亲自出手。倒是你,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我的皇后娘娘这般地在乎我呀?”
“云裳海!你放肆!你还不是皇帝呢!”贺鲁大声叫道:“你快帮我杀了她,只要你杀了这个贱人,我便不计较你不听命令的事情!不日之后我们大婚,你便是白国的皇帝!”
云裳海拔出腰间佩剑,带着三分笑意看了杨千予一眼,杨千予被这一眼盯得汗毛直竖,仿佛是被一只野兽盯上了一般。她明白自己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寄希望于他人,这个云裳海是敌是友难以捉摸,不过人性如此,他不会为了自己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帝位。
更何况,杨千予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值得他人放弃一切去保护的,她只信自己。故而她一下子松开手,把头一歪,贺鲁用尽全身力气刺出的这一剑钉在了旁边的木头地板上,剑锋扎进去很深,一时间拔不出来。杨千予趁机夺路欲逃,贺鲁一边拔着剑,一边如同蛇吐信子般怨毒地大叫:“云裳海!给我杀了她!云裳海!杀了她!”
杨千予疯狂的推门,可那门却从外面锁住了,她能够看到外面站着的小太监牢牢地插着门栓,她拍着门大喊:“开门!救命!”
可那小太监毫不理会,杨千予心中寒了,只道吾命休矣。却发现,身后一声惨叫,贺鲁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她忍不住回过头去,惊愕地捂住嘴巴。
贺鲁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却正是云裳海的佩剑!她似乎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张着嘴,血从她嘴里涌出来,她像一条鱼一般吐着血泡,她伸手去碰触胸口,沾了满手的鲜红,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来指着云裳海,一字一句地说:
“最终,你还是,选了她?”
贺鲁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地望向这大殿的穹顶。
死了?
杨千予胆战心惊地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当初在大石国的草原上,这个穿着鹿皮裙红靴子的少女发辫上系着金铃铛,一甩一甩地分外可人。如今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条死鱼。
杨千予转头望向云裳海,他走过去将插在贺鲁胸膛上的剑拔出来,用袖中拿出来的一方手帕拭去上面的血迹,顺手将帕子丢开。不知怎么,明明是云裳海救了自己,可杨千予却分毫没有觉得感激,只觉得可怕。
这个男人的心要比雪还冷,他根本没有情感!杨千予瞪着眼睛,看着云裳海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已经没事了。”云裳海笑着说:“贺鲁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杀她?”杨千予颤抖着声音说:“她爱你啊!她还想让你做皇帝!”
“难不成一个人爱你,你便要爱他么?那如果我爱你,你是否也会爱我?”云裳海问道:“杨千予,你别不知好歹,我救了你,我不杀她,难不成杀你么?”
云裳海一把抓住杨千予的胳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来,冷笑着说道:“至于皇位,难不成你当真相信她所说的?我告诉你,白国当初与巫族联姻不假,但那公主没过多久便死于肺痨,根本没有子嗣留下!她不过是个母焉不详的丫鬟罢了,我跟她说她是皇族之后,她自己便相信了!我需要一个登基的理由,这些白国人跟随的从来都是我,而不是这个什么白国公主!因为我才是能够带领他们复国的人!”
“那,那阴阳玉佩的事儿?”杨千予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真相。
“阴阳玉佩的事儿倒是确有其事,只不过......”云裳海走到贺鲁的身边,在她的脖颈上拽下一条红绳来,那半块阴阳玉佩已被鲜血沾染,变成了血色。
“只不过阴阳玉佩根本不是什么白国公主丢到贝漠河里去的,而是我丢的。”云裳海说道:“这玉佩,本就是我云家历任为白王看管,我将它丢到河里去,再带着这女人去找到它,不然你以为,这个女人凭什么相信我这样离奇的神话?呵,公主的女儿?没有这半块阴阳玉佩,她会相信自己属于白国王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