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齐景灏百般不愿,但西北军依旧还是攻破了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囤兵于徽州城下。
齐景灏紧急调兵,却只调到了五万兵马,根本不足以与西北军抗衡。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招到兵马!”齐景灏大发雷霆,他下令广征民丁填充军队,可这一时间根本无法招到如此多的兵丁,而兵役也让天下百姓避之不及,民愤雯然。
朝中大臣都无计可施,低着头不敢说话。自从齐景灏发落了杨家,这些大臣对齐景灏更加惧怕,当年支持齐景灏的,都害怕自己落得与杨诚国一般下场,杨家的前车之鉴在前,朝中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皇帝宠爱贵妃的言语了,毕竟杨家那样的庞然巨物都已经垮台,这其他的,便更加容易倾覆了。
正在这时,忽见杨千予一身玫红色锦绣织袍,戴着金如意双飞燕环形簪,施施然走上殿前来。齐景灏连忙上前扶住杨千予,急道:“你怎么过来了,这么冷的天,也不小心留意,万一滑倒了可怎么办?”
杨千予前来,自然不是闲着没事来看看,她打听到西北军已经到了徽州,心里便生出一个计划来。
“臣妾不得不来,皇上,臣妾一直久居在深宫之中,心里实在是思念往日的亲人,便想来早朝之上来见一见他。”
齐景灏心里疑惑,但也顺着杨千予的视线看去。
杨千予对着千少天笑了笑,千少天打了一个冷战。
这女人当真无法用常理揣摩,千少天想到。
现如今杨家已经是指望不上了,杨千予又得罪不起,千少天这几天来一直睡不好觉,总觉得自己不该与杨家走的太近,扯上关系。现在的杨家就好像是一块泥斑,任何人沾上了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千少天这心里又是于心不忍,放不下曾经那娇滴滴的千玉天。
毕竟当年他与千玉天表哥表妹青梅竹马,很是有那么几分的暧昧在。
但,杨千予现在的风头正盛,又是千少天亲妹妹的女儿,千少天对上杨千予的视线,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皇上,千大元帅可还是臣妾的舅舅呢。”杨千予巧笑倩兮,拉着一下皇帝的衣袖,娇嗔着说道,单这副神情,便足以媲美历史上诸多祸水妖妃了。
齐景灏这才反应过来,杨千予还有这样的一重身份。
“既然贵妃思念千将军,那么千将军不妨早朝之后留下来,陪贵妃叙叙话。”齐景灏说道。
这正中杨千予下怀,杨千予满意地看了齐景灏一眼,笑着走了。
千少天当真是出了满额头的汗。
下朝之后,千少天到了承乾宫,被杨千予叫了进去。
“舅舅近日过得可好?”杨千予幽幽问道。
“甚好甚好,娘娘不必挂念。”
嘴上虽这般说,但千少天可当真是过得差极了,他甚至还隐约地后悔,当初不应当如此草率地听了千玉天的,奉齐景灏为主,这个齐景灏喜怒无常,又贪恋女色,大好的江山现在岌岌可危,都是齐景灏的错!
“杨家倒了,舅舅竟然过得甚好?”杨千予勾唇一笑,似乎颇有深意地说道:“舅舅,您难道就没想过,自己也会变为杨诚国一般的下场么?”
“娘娘……娘娘这是何意?”千少天吓坏了。
杨千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站起身来,将殿门关上。此时周围只有千少天一人,杨千予开口说出自己的用意:“舅舅,您也看到了如今大乐的情势,你……难道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要知道,若当真齐景杭杀进皇宫,首当其冲的可就是你这个兵马大元帅啊!侄女听说……现在京城的储军,怕是不够用吧?”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千少天脸色一变,以为杨千予是在试探他。
“哦?既然舅舅这般忠诚,那么侄女也就不来争取舅舅了,将来您不妨跟着齐景灏一起,埋入坟墓?”杨千予一回首,粲然笑道。
“……杨千予,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难道不怕我告知于皇上?叫他治你的罪么!”千少天低声说。
“舅舅敢么?”杨千予说:“别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是你告发了,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舅舅想学杨诚国,想要步他的后尘,侄女不拦着。”
千少天沉默良久,他在判断杨千予说的话,究竟能否可信。
“若是……我当真给自己留条后路,你想我怎么做?”千少天抬眼问道。
杨千予一合手,说道:“里应外合。”
千少天从承乾宫里出来,一路上回想着杨千予的话。
齐景灏的气数已经尽了,现如今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着,他根本无力抵挡渐渐逼近的西北军,等到西北军兵临城下,齐景灏就只有与他的王国一同灭亡。
但战事带来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京城不应该因着帝位的争斗而陷入战火之中,百姓也不应该为此而流血流泪。
千少天很诧异,杨千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那种慈悲而圣洁的光辉,仿佛能够治愈所有的不安与焦躁。
千少天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一个个的男子,都会迷恋于杨千予了。
记得当初他的父亲,千老将军也说过类似的话。
“兵者,凶器也。与其妄造杀孽,不如铸剑为犁。”老将军浑浊的眼望着远方,说道:“少天,你日后要记得,要为了和平而战。”
千少天走到兵马大营,上了点将台。
胡大总管小跑着来到养心殿:“皇上!皇上!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现在哪还有什么好消息?”
齐景灏烦躁地说道。
胡大总管奉上了千少天最新的折子:“皇上,千少天将军在徽州发现了一伙山贼,这些山贼乃是之前白国叛党的军队残部,他们与西北军有着深仇大恨!领头的那个将军,叫做夜刃,他说愿意效忠陛下,以抗西北军!”
“什么?拿给朕看看!”齐景灏喜出望外!若当真,有了这样一支军队,他就可以稍缓征收兵丁,有了可以御驾亲征的实力了。
齐景灏读着那折子,越发欣喜。
“好!”齐景灏笑道:“千少天当真是朕的忠臣良将!着名为夜刃的将军,朕日后也要大加封赏!胡总管,朕要御驾亲征,亲自将那些乱党,阻击在徽州城外!”
齐景灏身披九龙铠,骑着汗血马,提枪率军前往徽州。而就在齐景灏走后,杨千予立刻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之前的慵懒模样全然不见,她看了看周边忙前忙后的微蓝,拍了拍手。突然出现了许多宫人太监,他们一拥而上将承乾宫里的微蓝和其他齐景灏的心腹全部制服,用绳索绑了起来。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微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喊道。
杨千予笑着用布将她的口封住,说道:“微蓝,委屈你了,你们是齐景灏的耳目,现在他不在,也请麻烦你们不要多听多看,免得耽误了我做事。”
那帮助杨千予的太监,赫然是纳兰祥,他低着头问道:“千予,时间不多,我们尽快吧。”
“好。”
杨千予与纳兰祥屏退宫人,向着星月阁走去。
这星月阁里一片寂静,她们在雪地上走出一条小路,进入内殿。杨千予还是第一次直面纳兰贵妃的遗像,她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纳兰贵妃磕了三个头,上了香。
纳兰祥有些急道:“千予,不要拖延了,赶快做正事要紧,咱们赶快找那圣旨吧!”
杨千予却说道:“不急,我作为纳兰贵妃的儿媳妇,现在又怀着她的孙子,给她磕几个头聊表敬意,也是希望纳兰贵妃在天上能够保佑我们。”
杨千予话音刚落,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齐景杭的?”
杨千予一惊,转头看去,却是那个葛嬷嬷。
那个嬷嬷佝偻着背,满头花白,但两只眼睛却还很有神采。她慢慢走过来,颤抖着的手伸向杨千予。
杨千予想了想,点头承认道:“是的,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齐景杭的。”
那嬷嬷两只老眼里面渐渐凝出泪来,她仰头长叹一声,转向纳兰贵妃的遗像,说道:“娘娘,您有孙子啦。”
那个嬷嬷慢慢走到遗像面前,低声说道:“你们是想找这个吗?”她伸手转动遗像前面的香炉,却见那遗像翻了个面,露出后面的暗格来。
一个澄黄色的卷轴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葛嬷嬷将它拿出来,交到杨千予手里。
“姑娘,之前是老奴误会了你,没想到你是这般有情有义的人,还挂念着杭儿。”嬷嬷说着,拍了拍杨千予的手:“杭儿是个苦命的,有你这样的王妃,是他的福气啊!”
原来这些日子里,杨千予的所作所为,葛嬷嬷都看在了眼里。
她之前以为杨千予早已变心,从了齐景灏,却没想到杨千予怀着的乃是齐景杭的孩子,而怀着孩子她又注定不能与齐景灏行房,故而杨千予的身子定然还是干净的。
杨千予握着圣旨,将其展开,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纳兰氏,贤良淑德,其子特封为太子,承继社稷,执掌朝政。”
纳兰祥哆嗦着说道:“有了这个……咱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推翻齐景灏了!”
杨千予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此时,葛嬷嬷却又道:“恐怕,杭儿不能继位,他身中剧毒,如何能做一国之君?”
杨千予一愣,问道:“当年那毒,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