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衣衣说这话可谓是嚣张无礼到了极点,说她是猖狂,也不为过。
究竟是什么给了她胆量,让她能够对着杨千予说这样充满挑衅的话?难不成她当真以为,因着朱晓玉的关系,杨千予就不会对她怎么样不成?
是,朱晓玉确实是杨千予的生母,杨千予在心底一直对她诸多忍让,但一来朱晓玉并未对杨千予履行抚养之责,反倒是不闻不问将她丢弃在京城数十年,二来朱晓玉这般过分的偏爱和要求也着实让杨千予寒心透顶。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怎么这么无礼?皇上都说了娘娘就是皇后,皇上对咱们娘娘可是宠得跟眼珠子似得,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扰乱视听!”悠容大声道。
悠容的话语让何衣衣很是嫉妒,她嫉妒杨千予生来便能够得到完美的家世,相国的嫡女,将军府的孙小姐。她嫉妒杨千予那满是灵性的容颜,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和出尘的贵气是她怎么样也学不来的。她嫉妒杨千予可以嫁给齐景杭作王妃,在她看来明明自己与杨千予容貌上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因着这些外界地因素,使得自己与齐景杭一直无法在一起,可明明自己的母亲也是千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怎么自己与杨千予的差别就这么大?
“悠容,算了。”看着何衣衣扭曲的脸,杨千予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她向着前面走了两步,迫近了何衣衣,俯视这个没比她小多少的妹妹。“你既然敢说,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看来对自己也是颇有信心的。可是,何姑娘,不管你再怎么想要超越本宫,本宫现在还都是皇上的妃嫔,是他曾经明媒正娶的王妃,本宫虽然将来不好说,但现在想要按死一个庶民的女儿,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何衣衣颤了一下:“你吓唬我?”
“非也,是忠告。”杨千予低声在何衣衣耳边道:“别惹我,就凭你,还不够看。”
杨千予不管何衣衣如何暴怒,一甩衣袖转身道:“这位何姑娘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本宫自会去跟皇上说明此事,现在皇上没时间见何姑娘,何姑娘,请回吧。”
何衣衣看着杨千予迈着得体的步子,那步伐每迈出一步,她的身子就随之优雅地摆动。这种优雅,是何衣衣从来都没有的,她只不过是个江湖医生的女儿,怎么去跟相国府的千金比?
何衣衣还根本不知道杨千予曾经遭受过怎样的冷落,她觉得杨千予既然是相国府里的女儿,定然是千娇百宠,没吃过苦头,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最是可恶。而事实上,恰恰相反的是,恐怕论千娇百宠,还是何衣衣更胜一筹,因为她最起码有个真心爱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而杨千予呢?
杨千予到现在一切所得到的,都是自己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挣来的。
宫人们哪个不是见高踩低的主儿,看着这位何姑娘明显是与杨千予不和,对何衣衣的态度也都冷淡了起来,最开始那些宫人见到何衣衣与杨千予长得如此肖像,还一进宫来就要找皇上,都以为是皇上要宠爱这位年轻的何衣衣姑娘了,没想到这何衣衣这般的没眼色,连轻重都不知道,竟然得罪了万万不能得罪的主儿。
那宫人翻了个白眼拉长音调说道:“何姑娘,没听到娘娘叫你回去吗?请吧?”
何衣衣气得一跺脚,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宫人:“见风使舵的狗奴才,要是日后我得了势,定然要你好看!”
何衣衣气急败坏地走了,旁边的小宫女都围上来,叽叽喳喳地说道:“就这样的人,还得势?也不照照镜子,除了一张脸跟咱们娘娘有点相似,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当初在西北,皇上当真是与她好了?……若这何姑娘将来真进了宫,那可怎么得了,我瞧着啊,这可是个暇眦必报的!”
方才那宫人摆摆手:“你们啊,都不要去操这份心了,这何姑娘就算是当初真与皇上有点什么,那也不过是咱们娘娘的一个替代品罢了,现在正主儿都在这儿,皇上哪还会去找这位劳什子何姑娘?”
宫女们都道有理,她们都很讨厌这何衣衣,还没进宫成正经的主子呢,就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还骂她们狗奴才,其实说到底这些宫女大多是女官出身,有许些个都是官员的女儿,要真论身家地位,这何衣衣未必就比得过这些奴才呢。
何衣衣回到她与朱晓玉下榻的府邸后,伏在卧房里痛哭起来,她就是一个被从小大到宠坏了的小女孩,他父亲何世明孤身一人,失去了几乎所有亲人,终于有了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而朱晓玉呢,也是负气离家抛下了第一个女儿之后,迎来的第二个孩子,他二人对这个孩子灌输的宠爱,远远超过了一个正常夫妻应当对孩子灌注的分量。
这也是导致现在何衣衣这般的不懂事的原因。
朱晓玉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何衣衣的人影,料到她定然是忍不住去了宫里,正想着等何衣衣回来之后训斥这个女儿一顿,叫她收收心不要再多做妄想了。毕竟杨千予与她说的那番话,朱晓玉也不是不痛,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忍再去伤害那个一打小就没了自己关爱的女儿。
但她推开何衣衣房间的门,听到哭声,心里原来所想的便全部都忘却了,只剩下了担忧和焦急。
“衣衣,衣衣!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跟为娘说,为娘在这儿呢,不怕啊!”
朱晓玉赶忙过去搂住何衣衣的肩将她揽住。
“娘,我会死的!再这样下去,我就会死的!”何衣衣的脸颊上泪水滚落,她此时模样,当真是将楚楚动人演绎到了极致。“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一定要挡着我的路,我不过是爱皇上,我不过是想要陪在皇上身边,她已经有了那么多,难道就不能成全一下自己的妹妹吗?”
朱晓玉的心仿佛被揉捏成了一团,狠狠地绞着,她帮何衣衣抹去泪水,问道:“你去见了杨千予?她跟你说什么了?”
何衣衣抽泣着,添油加醋地说:“她说……我不过是一个乡野匹夫的女儿,根本不配嫁给皇上,也不配去做皇后,甚至就算是我侍奉她,她都嫌恶。我知道姐姐一直讨厌我,她以为是我抢走了她的娘亲,但是也正是因着当初娘亲您没有带走姐姐,她才能在京城中享受那些荣华富贵,享受皇上的呵护宠爱啊!”
何衣衣眼泪汪汪地抓住朱晓玉的手说道:“娘亲,不是我定要去与姐姐抢什么,您是知道的,我的身世比不得姐姐,若是进了宫,立不住的话,定然会受欺负,可姐姐不一样,她有皇上的宠爱,不做皇后没什么的!”
何衣衣这一番话软硬兼施,磨得朱晓玉有些失了初心,但她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犹豫万分,说道:“你何苦定要嫁给那皇上,皇家后宫,不是那样简单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娘亲是当真也不愿意见到你往火坑里跳。咱们回去老老实实地找一户人家,衣食无忧的也就够了,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不好么?”
“不!娘,女儿是什么脾气,您是知道的。”何衣衣大声说:“自从皇上将我从白国兵马的铁蹄下救出来,衣衣便在心里起誓,若是不能嫁与他为后,衣衣宁愿一死!”
朱晓玉忙道:“可别总是说死,不吉利。”
“娘亲若是不想女儿早早死去,便帮帮女儿,成全女儿吧!”
朱晓玉的心……动摇了,她站起身来,转过身道:“为娘再好好想想。”
何衣衣自王宫回来之后,便是一副万念俱灰心碎欲死的模样,朱晓玉也是心如刀绞,终于她决绝地迈出了屋门,向着皇宫走去。
淑太妃正跪在毡子上念叨着佛经,杨千予来了,她起身来把人迎到里屋去,两人各自坐在榻沿儿上。淑太妃的宫女小卓给她们倒上茶。
“你倒是往我这里跑得勤快,我这都是一把身子骨入了黄土了,人乏味的很,你倒是不厌烦,总能想着我。”
“太妃这是哪儿的话,当初您照顾妾身与皇上良多,在这宫里头,也没个说话的人儿,妾身寂寞,您也寂寞。”杨千予笑着说着,用帕子垫着捧起茶杯,微微掀开茶盖,那茶的香气便跑了出来。
“你可别瞎说,我这深宫冷院的寂寞寂寞还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哪儿轮得到你在这里感叹。”淑妃笑着也喝了口茶,问道:“册封大典就在这几日了吧,怎么样?朝服看过了么?”
“都看过了,连要走的流程都已经预先审了一遍,没什么疏漏。”
“谁问你这个了!”淑太妃嗔道:“我问你,你可喜欢么?可高兴么?就要成为皇后啦,皇上也是我打小儿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心善,不会亏待你。”
淑太妃的一片拳拳爱护之意,让杨千予倍感温暖,她放下茶盏,认真的说道:“淑太妃,嫔妾没有母亲,淑太妃一直待臣妾这般,就仿若是嫔妾的母亲一样,若是太妃不弃,认下嫔妾当个干女儿可好?”
淑太妃也是颇为动容,她亲生的女儿八公主一直也未曾得见,虽时不时有信递过来,说明她一切安好,但毕竟是远嫁,淑太妃对女儿也是颇为思念。如今若是能够认下一个干女儿,淑太妃自然也是十分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