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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初秋

盛夏日子在每天挥汗如雨的练功中度过,每天乐城的头发衣服都是湿漉漉的,非常难受。

然而更让乐城难耐的是寂寞!自从济王走了,封二也随兄长去了他父亲的军营,屈蔚一走再也没回来,贵妃娘娘最近也去了华清宫避暑,连请安都省了。

文晔姐姐自从济王走后就一直心情不好,病怏怏的,一直呆在绫绮殿不出来,即便乐城带着她的小苍鹭去,文晔也提不起兴趣。

青蠡从洛阳回来也是没精打采的,晚上都不陪她去后院的小山上练剑了。乐城这一夏就往来于宫里和浏漓院,日子过得别提多单调而乏味。

随着夜晚开始有了清凉的风,夏日将尽,太液池的水变得格外的碧绿,水面飘散着落叶和败落的荷叶莲蓬。

夕阳的余晖洒落湖面,显得有些萧条,乐城独自坐在岸边的小船上看着远处发呆,周围一片寂静,嘈杂了一夏的蝉鸣都没有了,乐城隐隐地感觉到以往那无忧无虑、简单而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这天傍晚,乐城刚走出浏漓院,忽然封二闪现在她的眼前,“嘿!我回来了,想我吗?”

这令乐城无比的惊喜和兴奋,一跃下车,直奔到封二面前,热切地拉着封二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走这么久?到哪里去了?”

封二故作矜持地说道:“前天回来的,不过我此次随父兄前往安西巡视,回来后先去了高帅那里回禀军情,这不才到京城里,跟母亲请过安就来找你了;这些日子我不在,你一定非常想念我吧?”封二狡黠地一笑。

“当然了,你走了这么久,都没人陪我练剑,也没人玩,真是闷死我了。”乐城说道。封二听完挺得意,“走,现在就陪你去练剑!”说完上前拉着乐城一溜烟儿地跑出城。

来到城外的那片竹林,乐城迫不及待地拔剑与封二对练起来。好久没有和人对练了,乐城兴致大发,使尽全身力气挥剑劈刺,封二也急忙拔剑接招,两人对打起来。

然而不过十招,乐城就将封二的剑打落在地,封二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乐城,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现在怎么会这么厉害?跟谁学的?”

乐城得意的将剑还鞘,回答:“薛将军啊!”

“薛将军竟然肯教你剑法?”封二疑惑的看看乐城,忽然恍然大悟的说道:“定然看你是公主,又常给他送药,照顾他,才教你几招?不对啊,你今天这么厉害,应该是薛将军悉心教导的吧。可是你一个女孩儿,剑学的这么好有什么用?又不能上战场当将军。”

听封二这么说,乐城对他说道:“难道练剑就是为了上战场当将军吗?那屈大哥的剑术那么好,不是也没有去战场。我练剑是为了将来象屈大哥一样,仗剑走江湖,除恶扬善,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大侠。”

封二一听撇了撇嘴,说道:“做梦吧!你是个公主,怎么可能去仗剑走天涯?等你长大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嫁个显贵人家,相夫教子吧。”

封二说完忽然沉默了,他扭头看看乐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使他感到莫名地烦躁和心慌,脸颊发烫,他慌忙站起来沿着护城河的岸边往前走,看着夕阳下闪闪发亮地河水,感到非常茫然。

乐城听封二这么说,非常地郁闷,这和母亲给她说的美好的未来大相径庭。她一直以来向往的学好本事,将来自由自在的闯荡江湖的理想就这么被封二的一句话给浇灭了。

久别相见的喜悦和激动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乐城也站起来,看着封二渐渐远去的身影消失在如血的残阳里,落寞地坐上马车,跟着青蠡回宫了。

在他们不远处,有个人手里拎着个酒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不再象以前那样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地傲视一切;而是一脸落魄,颓废而绝望地盯着乐城,慢慢的眼中显露出极度地厌恶和杀机!

看着乐城的马车远去,那人忽然将手里的酒壶掷了出去,开始大声叫骂,撒起酒疯,随后痛哭着倒地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严庄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到,他上前扶起那人,将他扶上马车,悄悄离去。

一场初秋的大雨过后,天气骤凉,槐香翻出收到柜子里一夏的夹衣,给乐城换上。迎着清冷的秋风,踏着满地黄叶,穿过湿漉漉冷清的宫街,乐城来到浏漓院。

院子里飘满了落叶,黎叔正在打扫,看见乐城走进来,热情地打个招呼:“小公主,这么早就来了,天冷了,要多穿些衣服啊!”

“黎叔早!姑姑已经给我换上夹衣了。”乐城回道。

“我那里有刚摘的柿子,你等一下,我给你拿几个尝尝。”黎叔说完转身回屋了。乐城一听有柿子,不禁跟着黎叔走进屋。

黎叔从门后的筐子里摸出几个又大又黄的柿子塞给乐城,说道:“拿着,可好吃了!就是别吃多了,这东西沉,吃多了闹肚子。”黎叔说道。乐城点点头,谢过黎叔回屋了。

从二姐的屋里又传来悠扬的琴声,在大雨初晴,清风徐徐的早秋之晨聆听这样美妙的琴声,令乐城无限陶醉。她静悄悄地走到廊下,坐在回廊边,思绪随着二姐的琴声蜿蜒缥缈。

眼前仿佛呈现母亲给她反复描述的江南美景:小桥流水之间,乌篷船摇曳飘荡;一池碧水,两岸的亭台楼阁,青砖黛瓦,在江南的绵绵细雨中渐渐模糊。

一曲终了,乐城猛然回过神来,才发觉手里的柿子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脚边。她赶紧捡起来,回到屋里洗干净和青蠡吃起来。这柿子香甜绵软,非常好吃,乐城把剩下的两个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姑姑吃。

这时二姐走了进来,她靠在门边对乐城说道:“小枳,我教你的《南歌子》弹的怎么样了?”

乐城看到二姐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回答:“还没练好。”二姐看到乐城惊恐的样子笑起来,问道:“我很凶吗?你那么怕我?”

乐城也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怎么回答;因为师傅不久前告诫她要远离二姐,不要再接受二姐的任何礼物,不要跟二姐说宫里的任何事情!

乐城虽然不清楚师傅为何这样说,但师傅总是有师傅的道理;今天看到二姐主动来找她,不免有些心慌,不知道今天二姐又来打她的什么主意。

二姐莞尔一笑,坐下来拿过琴,轻启手指,拨弄起来,悠扬的乐曲跃然而出;乐城紧张的心情慢慢松懈下来,坐在二姐对面聆听她的琴声。

二姐将乐城拉到跟前,耐心地教她弹奏的指法。此时的二姐让乐城感到亲切而温暖,恍如屋外温暖的金色晨光。

一直到午时,看乐城练的差不多了,二姐起身对乐城说道:“好了,今天就练到这了。不错,再练几天,就可以弹成曲了,省得你姑姑说你抚琴象杀鸡。”乐城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什么?”二姐指着桌几上的布包问道。“柿子!黎叔给的。”乐城回答。“哦?柿子都熟了!”二姐说着打开布包,拿起一个柿子看着。“二姐喜欢就吃吧,我们都吃过了。”乐城在一旁说道。

二姐坐下来慢慢地咬开柿子,边吃便说道:“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个柿子树,一到秋天,满树都结的柿子,金黄金黄的。那时我还没你大,就和哥哥一起上树摘柿子;摘下的柿子母亲和姨妈做成柿饼和柿子醋,好吃极了。”

二姐说完看看乐城,说道:“你一定奇怪既然我有家有父母,怎么会到这浏漓院?其实是这样的,后来父亲因得罪上司获罪,家被查抄,父兄流放,我们女眷被没入官妓。后来母亲不堪受辱自尽,我也被卖到舞姬院,你知道吗,大唐多得是我们这样的人。后来幸得师傅提点,我能活到今天;不过,既然我活着就不甘如此苟且地活着,定要活出个模样,最终能解救我的父兄,一家人重新团聚。”二姐恨恨地说道。

乐城听二姐这么说,觉得二姐真是个侠女,忽然对二姐肃然起敬起来!连一旁的青蠡都露出佩服的眼神,拿起另外一个柿子递给二姐。二姐笑起来,“好啦!一个就够了,这东西不能多吃的。”

二姐看看乐城,接着问道:“最近你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了吗?”乐城摇摇头,“贵妃娘娘和圣上最近在华清宫,还没回来。”

二姐一笑,说道:“那等娘娘回来给我说一声。”二姐看看乐城,接着说道:“你别瞎想,我只是最近听说圣上为娘娘谱了新曲《霓裳羽衣曲》,想等娘娘回来拿到曲谱排练。”

这事乐城听七姐说过,说娘娘准备把这个曲子排演成盛大的庆典舞蹈,邀师傅带着浏漓院的人都参加排演,所以师傅最近一直忙于此事。乐城点点头,答应二姐。“还是小枳好。”二姐说完,嫣然一笑,走出房门。

夜晚,一轮新月挂在半空,满天的繁星点点,衬托出星空的无比广袤。

凤阳阁里的烛光在黑暗中闪烁,将厅堂的一角照亮。大家吃过晚饭围坐在桌几旁分享乐城带回来的柿子,品着清茶,听她讲述浏漓院一天的见闻。

槐香听了乐城的讲述,不禁心潮澎湃,原来二娘竟然和自己有着如此相似的身世,只不过自己进入宫中为婢,而她却沦落风尘。

槐香忽然感到非常自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为奸人所害,家道中落之人,都有着为家人平反昭雪的宏愿,本应相互扶持,又怎么忍心去坏她好事?可是贵妃娘娘那边又如何应对?

仰望星空,故乡的一草一木依然历历在目,归乡的冲动没有减轻分毫,槐香深知二娘的感受。

她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争斗,见惯了宫里的各种明争暗斗,本以为练成了铁石心肠,可一旦遇到跟自己相同命运的人,还是触动了内心那最柔软的部分,使槐香感慨万分,不忍再去针对二娘。随她去吧,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谁胜谁负就让老天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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