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耍花招,等到了云州,我家主子会给你解药。”
等等,解药?他中毒了?车夫一脸茫然,他根本就没有吃过她们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和她们有任何接触,怎么就中毒了?
他不信!
惊蛰可由不得他不信,殷久的下毒功夫,岂是普通人能够看得透的?“看看你左手中指,要是不信,路上死了我们可不管埋。”惊蛰凉薄的声音响起。
车夫抬手一看,左手中指的指甲盖中,一条黑线赫然出现。他伸手搓了搓,没有消失。他这是真的中毒了?!
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车夫果断放了同伙的鸽子,调转马车,向着云州行去。也不管得不到消息的同伙要等上多久。
开玩笑,命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那些平时抢他钱抢他肉抢他酒抢他女人,指使他做各种事情的‘弟兄’。
马车不间歇的行了几日,两个女子在马车中,虽然颠簸,但到底还有一个地方可遮风避雨,供她们休息。车夫就不一样了,一路上日晒雨淋,将本来就黝黑的皮肤吹得更加粗糙黢黑。
“二位姑奶奶,到了。”行至目的地,车夫有气无力的对着马车中的人喊道,声音中一点都没有即将逃脱升天的喜悦。
没想到车上的两位祖宗竟然是暮骨宫的人,就算是之前不知道,可越近云州,关于暮骨宫的传言也就越盛。
车夫都不敢祈求活命,只希望能够给他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至少不要活生生的肠穿肚烂便好。
至于反抗的念头,更是一点都没起。他这个小胳膊怎么拧的过车里的两条大腿,只得认命。
惊蛰跳下马车,看了看,确实是熟悉的景色,这车夫并没有耍花招。于是回身将殷久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这里已是暮骨山的山脚下,再往上就得她们自己走了。
“你走吧。”惊蛰说完,就与殷久一道往山上走去。车夫微张着嘴,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敢喊住她们。
果然还是没有放过自己的想法。车夫有些沮丧,也不知道体内的毒什么时候才会发作,他还能够活多久,这样等死的感受,还不如将他一刀给杀了,至少来得痛快。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打量,发现指甲上的黑线不知所踪。
车夫愣了,翻来覆去的又将自己的手看了许多遍,同样没有黑线,他不是眼花了吧?当下就立刻去找了好几位大夫,所有大夫看了之后都说他的体内并没有中毒。
车夫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他这是捡了一条命啊!
“哈哈哈哈哈,不用等十八年,老子现在就是一条好汉!!”没了生命威胁的车夫,驾着马车,屁颠颠的回家了。
“啧,就这种蠢货还学人来抢劫。”惊蛰啃着一个果子,不屑的评论道,到处都是她的眼睛,车夫一离开就被盯上了。只要他不惹事,放他一命也无妨。
“你怎么出去这么一段时间,身上这么重的匪气。”含卿数落惊蛰,她的眼眶微红,看起来是哭过了一场。
将宫主寻了回来,含卿怎能不高兴?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不少,虽然以前殷久也不做什么事,可她的存在便是暮骨宫上下所有人的底气。
“嘿嘿嘿,我可是当了好一阵子的土匪老大!”惊蛰话中满满都是骄傲。
含卿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做个土匪有什么好骄傲的,亏她还是暮骨宫四阁其中一阁之主,就这样,在属下面前能有什么威信。
“宫主这些日子消瘦了,我熬了盅鸡汤,这就去拿来。宫主可得要好好的补补。”含卿絮絮叨叨的去了厨房,殷久这一次回来,不仅肌肤没有以往的白皙细腻,身形也瘦了一圈,本来就不胖,现在风一吹就要被吹跑了。
含卿可是心疼极了,变着花样的给殷久补身体。这还是殷久养了一阵子的结果,若是让含卿看到刚流浪到帝都的殷久,恐怕得心疼死。
都说长姐如母,含卿年纪最大,性子又温柔,总是不由自主就操起一颗老母亲的心。
躺在自己最习惯的一张美人榻上,殷久思绪万千。触目全是熟悉至极的景象,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可事实是,一切全都变了。
就拿这暮骨山来说,就少了一个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的小姑娘。
“不如我去把蔽雪给接回来?”殷久脸上罕见的表现出了感伤,让惊蛰不知所措,她想,与殷久在一起最久的便是含卿和蔽雪,是因为蔽雪不在所以才伤心吗?
“不必了。”殷久道,蔽雪那个丫头,虽然看上去有些迷糊,可下了决心的事,不会更改。她又何必再去扰乱蔽雪的心。
“我无事,不必担忧。”殷久也有些无奈,她们怎么都将她看得这么脆弱,她只是有些触景伤情,过一会便好。
殷久在暮骨山中住了小半个月,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将那些痛苦逐渐抹平。
“阿久姑娘,你什么时候回帝都?”云翳垂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才跟着景明乾回了帝都,又被景明乾赶出来接殷久回帝都。
景明乾生怕殷久就不回去了。
也不怪他多想,殷久确实是还没想起回帝都的念头,对她来说,帝都之中不过只是景明乾在而已。
既然他已经催了,自己便回去吧。
“宫主,您又要走了吗?”含卿一边替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道,这不过才回来多久,又要离开了。
“你要是累的话,不用管宫里也行。”殷久对含卿说道,含卿一直都打理着暮骨宫的大大小小事务,几乎都是被困在暮骨山上,其实她出去走走也无妨,这暮骨宫,有或是没有,于自己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含卿不用这么拼命。
含卿对于殷久的提议摇了摇头,她存在的意义别是为殷久守好暮骨宫,无论再苦再难,她都甘之如饴,更何况实际并没有这么难。
“宫主放心,暮骨宫上下永远为你一人差遣。”含卿这么说道,她知晓景明乾的身份不同,可她家宫主也是千尊万贵的主,谁也别想欺负她,暮骨宫永远都是她的后盾。
“你也应该多为自己想想才是。”含卿今年已有二九,在普通人家应该是出阁的年纪了,她也不像四阁中的人多少都有些功夫,又是爱操心的性子,身边应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来心疼她。
说起来,暮骨宫之中成家的只有寥寥几人,大多数都是孤身一人。或许是江湖之中,充满变数,他们才不愿意将人和自己绑在一起。
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路,说不准哪一天便命丧黄泉,不成家也好,免得连累家人孤苦伶仃。
含卿抿唇而笑,不作回答。
惊蛰照例是跟着殷久,她掌握着暮骨宫的消息来源,就是殷久的眼耳。再说,帝都作为势力最错综复杂的地方,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秦灸,在帝都之中建立起自己的消息渠道,对暮骨宫来说有益无害。
再一次送走了殷久,含卿望着山中的万顷竹林,微风吹过,掀起她藕荷色的裙衫,明明是初春,却还感受到寒冬的寒意。
不是衣衫薄,而是没人相伴的心中孤凉。
“含卿姑娘,去岁的账本和银票已全部收入库中,你要不要查验一下?”竹林中,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从中走出,他大约二十七八,长相并不出色,可周身沉着稳重的气质为他增色不少,这个男人是夏阁的人,居芒种之位,同时也是夏阁阁主。
夏阁在暮骨宫中,是一个看上去没什么作用,却必不可少的组织。他们经营着明面上暮骨宫的产业,是暮骨宫主要的经济支柱,宫中人的月例银两也由他们来发放。
“嗯好。”含卿闻言向库房走去,她不是不信任男人,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仔细一些为好。
芒种跟在含卿的身后,望着她那纤细却又坚韧的背影,眼中含着慢慢的眷恋。这么多年来,她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现在这样可以独当一面的坚强女子,可她什么时候能够懂得他对她的心意?
碧绿竹林中,似有红粉桃花缓缓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