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是腊月二十,大朝会的日子,百官不顾寒冷,趁着月色正明,一个个赶往皇宫大庆殿。一路上,鸡鸣之声,不绝于耳。
“皇上上朝,百官参拜”
随着宦官阎文应的一声唱喊,百官对皇上行三叩九拜大礼,众大臣和皇上,都睡眼朦胧的揉揉眼,开始了今天的大朝会。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还是阎文应替官家赵祯,晓谕群臣。
大臣们奏事也是有顺序的,先是宰相和中书省,枢密院,这是两府。然后就是三司,之后才是六部。
至于御史台谏院和钦天监,虽然没有固定顺序,但一般也会等到两府相公们奏完之后,才会出班奏事。
赵毅等了有几个呼吸,见两府都没人奏事。
不仅两府,就连三司、六部、台谏部门也没有一个出班奏事的。
一个大帝国,在大朝会上。不可能一件事也没有,这只能说明: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先奏!或者说,大家都在等着谁先蹦出来,再提废后的事呢。
满朝官员现在都知道了,昨天赵毅进宫劝谏,官家赵祯改变主意,不废后了。
今天,必会有人在大朝会上提出来,大家都等着,看他是如何个说法呢。
这个新科状元,到底是怎么劝官家回心转意的?。,或许,先前大家都小看了这个新科状元,这个官场新人,不简单!
如果是那些喜欢邀名的人,现在或许会意气风发的出来奏事,享受这一份万众瞩目。可是赵毅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深怕枪打出头鸟的人。
在大宋的官场,他只想做一个平庸的人。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人云亦云,平平淡淡的过时光,慢慢的靠资历做到公卿,然后致仕,荣华富贵一生就好了。
可是此刻,他也不得不做一次出头鸟。一头冷汗,硬着头皮出班,在两府宰相之前,众大臣之前,逞上他的奏本。
“臣赵毅有奏本”
官家赵祯说道:
“卿家有何本?奏来”
赵毅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奏折,躬身双手举过头顶。
阎文应下殿,接过奏折,走到御驾前,躬身递给赵祯。
赵祯接过奏折,打开翻看,匆匆急眼,便合上奏折,说道:
“赵卿家所奏,倒是一件好事,但是兹事体大,你不妨念出来,让大家都议一议”
赵毅施礼说道:
“是”
阎文应又接了奏折,下殿还给了赵毅,赵毅拿起奏折,当众念了起来:
“自我太祖开国建宋,结束中原五代十国动荡不安,迄今已逾七十余载……”
赵毅先是把宋太祖赵匡胤,当今官家他爷爷赵匡义,他父亲,以及刘太后都夸了一遍。
接着又说到,天下承平七十余年,在前面包括刘娥在内的四位执政者的励精图治之下,宋已有了盛世之像。
“但吾未闻有农桑不治之盛世……”
现在官家您亲政了,希望您能再接再厉,鼓励农桑,把宋推到一个像贞观、开元那样的盛世。
前面这些都是铺垫,接下来才是奏折的真正意图。
“国家常以社稷之重,夺宰相之情。
然鼓励天下农桑,非天家表率不可显其重。
今微臣特启我大宋官家,望官家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农桑为先,暂舍天伦之乐,夫妻之情。
准皇后娘娘于皇庄之上,亲伺农桑之请。
则百官幸甚,大宋幸甚,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圣哉!吾皇万岁!”
花团锦簇的一篇奏折,抑扬顿挫吐字清晰的朗读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赵毅念的非常感人,奏章中并没有出现反对废后什么的言论,根本提都没提。
但是,奏章中却说,为了天下,为了大宋,更是为了万民,要夺官家赵祯之情!
何谓夺情?夺情一说,是专用于宰相的!
大宋并不光是读书人的天下,也是一个以孝道治国的国家。在这个国家,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在这个年代,讲究“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在这个年代,孝道有亏的人,不能参加科考,不能做官,会被所有人看不起,没有人愿意和他来往。更甚至,没有商贩会卖给他东西!
大宋的官场有一个规矩,凡是父母故去的官员,必须向朝廷请辞,回家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期满后,可再向朝廷报备,去吏部排队等着放官。
可是,宰相一职何其之重!所以,朝廷一般会对卸职回家守孝的宰相,夺情起复!
意思就是说,为了天下,为了朝廷,请您暂时舍弃自己个人的感情,回朝廷继续做事吧。
夺情起复一般都是在皇上的再三下旨后,最后卸职在家的宰相‘万不得已’,哭哭啼啼的,回朝廷接着上班,继续当宰相了,这就是‘夺情起复’。
现在,赵毅竟然说要对皇上‘夺情’。
不过,他申请夺的是皇上的夫妻之情,而且理由还是为了天下万民,为了宋朝大治!
这真是给足了皇家面子!一个要废掉的皇后,又被废物利用了!竟然还被他说成是,为了鼓励天下农桑,请皇上您暂且放下夫妻之情,准许皇后娘娘去皇庄之上亲伺农桑的请求!
皇上赵祯很满意,这个说法非常好,但是他还是要象征性拒绝一下的。
因为一般皇上对宰相‘夺情’的时候,宰相都会再三拒绝后,才答应接旨的。
自己这个皇上,怎么能还不如宰相,别人一说夺情,自己就答应,那会显得自己很无情的!
赵毅念完了,吕夷简最先开口,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说道:
“此议,极好”
枢密使王曾则很开心,出班说道:
“臣也赞成旭之此言,我大宋正是盛世来临之际,还望官家能暂舍小情,把我大宋推向贞观、开元那样的千古盛世,则天下幸甚!圣哉,吾皇万岁”
底下一众反对废后的官员,也急忙出班,都赞成赵毅的奏章
官家赵祯则拒绝说道:
“皇庄之上,宫室废弃,不堪居住,皇后娘娘乃是万乘之躯,怎能去得”
赵毅说道:
“着工部修葺一新就是了,怎么会不堪居住?这是皇后娘娘自己之请,天家为万民表率,怎就去不得?”
“皇庄之上,事必躬耕,条件艰苦。皇后娘娘向来清闲,这急切间,让她去伺弄庄田,朕心怎忍?”
百官纷纷出班奏请:
“愿官家以天下为重,社稷为先,为万民表率”
……
在百官的再三请求之下,官家赵祯终于‘勉强’答应了。
“这,唉!这真是朕的贤皇后啊,好吧,朕就准了皇后之请”
见官家同意了,王曾高呼:
“圣哉!吾皇万岁!”
群臣也跟着王相公一起高呼:
“圣哉!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