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露出的修为并不高,甚至低于在场的每一个刺客,然而他的刀法却像是锻炼了无数遍,几乎没有破绽可言,浑然天成的招式,一吐一纳之间使出,三把各不相同的刀,三种各不相同却同样犀利的刀法。
剑乐府下设有一百零八词牌名,个中弟子向来以博学著称,只是此时此刻,别说这位隶属秦楼月的女剑客看不出楚云飞的刀法,就连弃刀学棋,号称精通十三种词牌名的那位老车夫都没有看出来。
若是修为再能强横一些,这个少年足以成为刀法宗师。
这个念头在老人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与他对弈的人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分心,率先出手。
本该是后发制人,如今却后发受制于人。
这一切的转变仅仅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分神而已,可惜高手过招,一息已能决定胜负。
随着那道惊天地泣鬼神般的杀气的刀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气机外露,楚云飞已经判断出,此刻来的这位杀手是一位银玄八品的大修士,而且修为之强横,哪怕是道隐在场也讨不到多少好处,他真希望自己没有支开老瘸子陈抟溪。
然而不知道为何,面对如此骇人的一道杀气,无论是那名来自剑乐府的女剑客还是守在小侍女身边的几名侍卫都依然神情冷漠,没有半点要舍生取义的意思。
捏着一颗白棋思量许久的老人这一刻终于落子,他的双目微眯,却爆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猛然间,老棋手花白色的头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疯狂舞动,其貌不扬的棋盘在这一刻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显在半空中,画面宛如真的山河!
排列最前面的五颗黑卒不停地颤抖起来,就仿佛急不可耐地想要冲锋陷阵一样。
炮声轰鸣,两颗士棋挡在了老人的面前。
铿!
那道无形的杀气终于来到老人的面前,它慢慢凝聚,慢慢凝聚,最后竟然化成一柄飞剑的模样。
风声嘶嘶,凌厉的剑气直接扯开了满山绿叶,直挺挺地杀向那盘棋,仿佛要将所有的棋子全部碾压。
这一刻,这把凝气剑就是对方的俥!
五颗首当其冲的黑卒率先裂开,接着是其后轰鸣的炮车,马、相、士全部裂开。
才刚刚布好的一局棋眨眼竟然就只剩下了一颗将。
就在势如破竹的剑气就要杀到将棋的面前时,老人终于合上了棋盘。
棋盘合上,那柄玄气凝成的小剑居然也跟着所有棋子一同消散,不知到底是被困在了棋局里还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老棋手手指微微颤抖,中指敲在了棋盘上,然后朝正前方微微挑眉。
银玄八品如何?你最拿手的凝气剑最后还不是也成为了我的棋子?
只是那人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从始至终他所展示的也不过一招凝气剑而已,楚云飞啐了一口,倒真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无耻之徒,打了这么久也不管战况如何,只敢躲在暗处使阴招,这才一击不中,就已经逃循得无影无踪,连点气机都没有留下。
眼看己方最强的后手也失败了,领兵的将军在山下大喊一声:“撤!”
大幽的所有铁骑一瞬间便鸣金收兵,纷纷从山上撤走。
等所有兵马全部远去以后,那老人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流下,他颤巍巍地打开棋盘,那道骇人剑气此刻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瞬间一飞冲天,直接将遮天蔽月的乌云捅了个大窟窿!
然后老人的身体立刻变得虚弱起来,就连面色也白得有些凄惨。
好在大局已定。
在大幽与大乾的边境上,这队人马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勇猛、忠诚与血性。三百多号人里活着的还剩下两百多人,轻颤不止的手臂说明了此刻他们的身心俱疲,饶是幸运地活了下来,也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死了一百人,斩了大幽一千人外加八名灵玄剑师,这等战果甚至比以一换十还要厉害!
他们这一队人从叶城出来的时候最初有整整一千人,然而三番五次的游击战过去以后,这一千人如今只剩下了四分之一不到。
楚云飞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小侍女,心道这位神姬郡主好狠的心啊,就算练兵,也不至于这么练吧……
俏皮侍女模样的神姬郡主白了楚云飞一眼,岂会看不穿他的小心思?但却依然拉下脸,也没给这群刚打完胜仗的军队鼓励,也没有特意出言嘲讽。
“还朝十日,起初很多人都在疑惑我为什么不肯早早入城直接躲进皇城里面做个幕后军师好了,现在过了这么久,我相信你们也都明白了我的意思,没错,我不仅要练你们,我还要把你们往死里练。”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楚云飞微微抬头,有些诧异。
神姬郡主继续说道:“你们不是人人都说我厉害,都想成为我的亲兵吗?现在机会就摆在你们眼前,谁能跟着我活着进城,谁就能成为我的亲兵。”
“别老觉得我对你们苛刻,如果都不敢对自己狠一点,来日我们上了战场,你难道得临时在自己脸上刻狠人两个大字,生怕敌人不知道你的厉害吗?对自己不狠,你凭什么让你的敌人对你感到敬畏?”
“大乾是天下人的大乾,从来就不是某一个人的大乾,什么皇朝双臂,什么中兴之主,想想三个月前那位皇子是怎么被废的,难道你们真的觉得光靠两个从小背负盛名的年轻人就真的能救得了大乾?”
“错了!全部错了!能救的大乾的只有大乾人自己,老想着靠别人活下去,你们的下场就只有惨死在大幽军马的铁蹄下!什么时候别人能够靠你们而活了,要我说那才是你们的真本事。把死去的弟兄就地埋了,今夜休整一晚,明日班师回朝。”
两百多号瘫死在泥地上的军人被说的脸色发红,听到郡主最后的命令时才咬着牙起身,埋完了死去的弟兄,该守夜的守夜,该睡觉的继续睡觉。
楚云飞听了以后心潮澎湃,偷偷竖起一根大拇指,心底暗叹一句:高啊!自己当初领兵怎么就没有这么能扯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