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有韬略,裘净妍从未怀疑过他的心智,“塞北不过蛮夷小族,却有这样大的野心与波斯抗衡,那位族长的宏愿高远,绝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人。”
点头应着,“朕也知他的胸襟抱负,只不过波斯与我国素来无交往,权当做了个买卖,若是胜便坐着等收成。”
“那若是败呢。”问道。
根本没这个可能,翁岚天信塔颜的能耐,清淡一笑,“朕信他的,新年之时塔颜会来宫里住段日子,另外与朕商议起兵之事。”
“皇上就挑明了与波斯开战?”追问道,素来与波斯无过节,若是此番开战,便是与波斯结仇,再战败可想而知后果。
“自然不会,要开战的是塞北,朕不会出面,算不得是大燕在背后做手脚。”应道。
听他所说心中仍有疑虑,不过这是朝堂之上的事情也不便多话,“皇上思虑周全了,那便是不会出差错了。”
他吐了口气叹道:“过些日子便是新春,见着那人之后便要着手准备了,朕不担心这仗打的如何,只怕战胜之后他不会如约行事。”
“臣妾也是担心这个,那彝族首领看着便不是安分之人,若是生出旁的心思来,到时手握兵将不归可就没了办法。”忧虑道。
听言翁岚天更是钦佩她的心思,小小女子竟也能想到此处。
便将这事与他说明了,“塔颜与朕有言在先,至于契约,已经叫卫征带到塞北去了,若是事成,塞北与波斯皆归入大燕领土,朕许他自治不会插手。”
“皇上的打得好算盘。”听着这话抿嘴一笑,他从来都不肯吃亏,邦交之上更是如此。
转而一笑,“你这是笑话朕喽。”半开玩笑道。
欠身一拜,“臣妾不敢。”笑对,“皇上都打定了主意,那朝臣也定然不会有异义,臣妾就等着皇上的好消息。”
将她扶起,“这话说的还早,不过眼前的喜事却是该热闹热闹了。”
“什么?”疑惑道,等着她的下话。
摸摸她的小脸,笑道:“过几日便是咱们的大皇子与小公主满百天的日子,再加上琪美人有孕,朕想着该好好热闹一番。”
想着与卫骄蔷临盆的时间差不了几日,三重喜事却是喜上再加喜。
“那臣妾可要好好为西宜准备着。”欢快一笑,女儿就要满百天了,做妈妈的当然是高兴了。
“那日,朕也要送你一份贺礼。”见她高兴紧着说。
听着送这个字却觉得不舒服,本是夫妻之间却相敬客气,“臣妾又不缺什么,皇上太费心了。”
“朕答应过你的,不论你为朕生下皇子或是公主,朕会许你皇贵妃之位。”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牙齿皓白如雪,这笑容当真是天下间最好看的了。
他竟还记得这话,本以为他是忘了,他的厚待真是让裘净妍感动的不知所以,呆呆的望着他。
那承诺裘净妍从未放在心上过,皇贵妃之位于她也是无谓,只是经此番波折更明白地位在这皇宫当中的重要,再有了西宜,更要用这地位为西宜搏一个好出身。
她的生母是皇妃,与是皇贵妃天壤之别,即便不是皇家,就是那宰相家,嫡女与庶女更是天壤之别,更可况这庶女还是私生女,而她原本却是毫无身份的。
“臣妾谢皇上。”怔怔的看着他,嘴唇边际通红的,口中的热气缥缈。竟没想到还能有幸陪伴在他身侧,更加想不到再度承受荣宠会得此厚待。
翁岚天抚着她的脸,柔声道:“朕早早就该给你的,中间又生波折才耽误至今,很早朕就属意于你。”
他如此相待却是受宠若惊,有些愧疚道:“臣妾从无功劳,何德何能要皇上这样厚待。”
“你值得。”只此一句再无其他。
到现在裘净妍都不知翁岚天为何会这样看重她,她生的也不够美,为何初入宫时便受到了他全部的宠爱,也从未在其他地方为他出力,也只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可她又问不出口去,只将这疑问藏在心中,垂下头与他双手相握。
风又大了些,东海与芳儿等宫人都在园子门口候着,两位主子站在梅花树间说了许久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着时候不早了,翁岚天还约了赵毅在御书房等他,东海便走近提醒了声:“皇上,到时辰了,想着赵大人已经在等了。
本来是出来散散心,遇上裘净妍便忘了时辰,应了声:“知道了。”转而对裘净妍道:“朕还有些事情,你回宫中好好休息着,带着西宜养足精神,过些日子她满百天了,可要累上一整天呢。”
“嗯。”温柔应道,翁岚天便急着走了。
见他身上裹着的狐裘披风染着白雪,真是好看极了,像是水墨画中的人物,忽然之间觉得像是身处一位画师的画作之中,抬起头来看满园白梅,花瓣随风簌簌落下,飘在她的衣襟之上。
本与芳儿要回芳怡宫,半路上正巧遇见江德全带着宫人搬弄寒松。
“兰妃娘娘安好。”躬身行礼道。
“江公公忙着。”强迫面上挂笑,那日他端着一碗燕窝立在自己身旁至今记忆犹新,他不过是苏堎的走狗。
裘净妍知道,只有她对苏堎有利,这人才会善待自己,所以面对他更是难耐的厌烦,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这时节太后还要侍弄花草啊。”假意笑着,并未表现出丝毫情绪。
“是啊,太后叫奴才再弄些松柏之类的搬到寝殿中养着,夏日的花草之类到这时候即便是养在室内也难活,自娘娘离了永安宫之后,太后又时常气闷,养盆青松也是为了养养精神。”应道。
看来最近她老人家的心情不大好,裘净妍不会咒她早死,只是现在想来她若是已不在人世,对这宫中的许多人来说都是件好事,至少对自己来说,却是少了一桩麻烦。
“那宫中紧着回去吧,太后还等着呢。”微垂头便抬步走了。
才走了两步,江德全忙将她叫住,“兰妃娘娘留步。”
“嗯?”停下步子转过身去等他的下话。
瞬间见他的脸似是蒙上了一层寒冰,忽而冰释面上挂笑道:“还是兰妃娘娘最会讨太后欢心,太后也时常记挂着娘娘,只怕娘娘会忘了些事情,若是有空便到永安宫去见见太后。”
话中有话,他的提醒自然听得明白,脸上的笑容淡去,应道:“知道了,劳烦公公代本宫向太后问好,本宫自会去探望。”转身便继续走了。
路上芳儿与她闲话,“娘娘很得太后喜欢,现在又有皇上又有太后,娘娘可是有依靠了。”
依靠是有,那便是翁岚天与她自己而已。
“你替我在前些日子各宫送来的礼品当中选些东西包好,晚膳过后我去向太后请安。”交代道。
听着方才江德全的话,苏堎是有些心急了,算着日子七日之内翁岚天也不会将四王妃入尊亲王府的事情公之于众,也是时候去向她先讨些解药了。
……
御书房内。
翁岚天进入殿中,见赵毅已经在等了,将狐裘披风解下交到东海手中。
赵毅见他躬身一拜,“见过皇上。”
“让你等候多时了,朕出去转了转一时忘了时间。”随口说道,到火炉旁去烤火。
“是。”躬身应着。
等身上暖了些,便到桌案后坐着,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朕是想问问有关宰相,朕总听着朝上你们几人吵得不可开交,就是好奇是为了什么事。”
面上清淡,可肚子里却装了一整套的谋划。
他说与不说翁岚天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次问话却是别有用心,还是裘净妍让他下了最后决心,不如就叫裘瑾回家休养,他年岁也大了,实在不宜操劳过多。
可他直接开口却不合适,所以交由赵毅最好。
乍一被问,赵毅还有些不敢开口,垂下头道:“也无大事,只是宰相太过尽心罢了。”
“你且说无妨,朕也只是随便问问。”扭着拇指之上的翠玉扳指,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赵毅细数了诸事,翁岚天听着无不是裘瑾事事插手,六部分权,由他经手的事情便少了,可他却闲不住一味的要把持朝堂众人。
听起来却是有些遭人厌烦,赵毅等人为监察文官,自然更是看不过眼去。
这一盏茶喝尽,翁岚天带有一贯的温厚微笑道:“朕都知道了,宰相却是过分,不过在朝堂之上多番争吵也是无用,不如你私下里与宰相说一说这事,朕想宰相也是好心。”
听这话赵毅显露出些迟疑之色,尴尬道:“微臣与宰相素来不睦,再者宰相的脾气,微臣也是劝不动的。”
“其实朕是想着,宰相的年岁也大了,不如叫他歇一歇,你若是说动他,于宰相也是好事。”温声道,随意拿起茶杯佯装喝茶,其实那杯水已经见底了。
这话是另有一番意思,赵毅听到此处也明白了些,这是有意要将裘瑾排除,细想来裘瑾对皇上即位有大功,他自然是不好开这个口的。
若是此意那他当然是愿意去做,朝中众人与裘瑾积怨许久,要他脱离朝堂那些人可是乐的很。
静了许久,赵毅应道:“那微臣便往宰相处去一次,宰相也是该歇一歇了。”
“嗯,那便辛苦你跑一趟了。”笑道,就知他会应的,如此行事为自己省了不少麻烦,因为宰相曾有恩于他,他也一直记在心中,可朝堂之上的乱子,皆因宰相之位而起,所以不得不免除平息,为了大计也只能舍下宰相一个。
裘瑾极重视他宰相之位,与他面对面也无法说明,即便是说明了,岂不是伤及他两人之间多年情分,所以不得不借旁人的口,这样做却是损害宰相,但也是无法。
“微臣遵命。”躬身一拜便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