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出旁的,却听出翁岚天对裘柔的抗拒来,问道:“皇上也王妃不睦吗?”
翁岚天的喉咙干涩,舔了舔嘴唇道:“你是她送进宫来的,她就没有向你说些什么吗?”看向她道。
似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裘净妍将胳膊环上他的身子,摇摇头,“臣妾入宫之前,王妃竟连她妹子在何处都没有告诉我,除了一个名字,我一概不知。”
翁岚天伸出手来抚着她的脸,“对你也是提防着,也不怕入宫后说走了嘴。”
“今日王妃对臣妾有些所求,毕竟如今臣妾是靠着裘家的身份在宫中,总有些牵连的情分在,还请皇上能够体谅。”语气恳切,表情清淡。
点点头,“你说。”静候听着。
思虑片刻道:“只是近日宰相在朝中多受排挤,王妃很是担心,所以叫臣妾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劝一劝,臣妾本想着不对皇上说出王妃的交代,只照话办事就是,可臣妾毕竟是皇上的人,那姐姐不过是名义上的。”
她的话都是真话,翁岚天也信她,便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做呢?”
裘净妍沉下眼睛想着,这话得好好的回,至于裘柔的交付,大概也可在翁岚天这里做个缓和。
他呼出的酒气扑在脸上,静了静还是没敢说出口来,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臣妾不便说,皇上已打定主意要做这事,臣妾也不能干涉。”
“你倒是想干涉,朕也不会准。”语气平稳,“你说就是,朕也只当耳旁风听一听。”
暗自想了会儿,开口道:“若论臣妾与六王妃一家的缘分,王妃既然已开口,臣妾也答应了下来,当然是想替宰相家为这事做个缓和。”
“臣妾知道,这些日子宰相所经受的,无一不是因为皇上所默许的,王妃与宰相不知是何缘故,所以才来向臣妾相求。”咬着嘴唇,小心打量着翁岚天的表情。
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没有动过,就这么静着,看的裘净妍心里发慌。
怯怯道:“是臣妾多话了。”只怕翁岚天会发怒,比起裘家与六王妃,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更为重要,若是无法说和,那便索性不管。
即便是宰相失势,裘柔随着翁仪一起过,也不会有多少影响。
翁岚天仍是不言,呼出口气咬了咬牙。
“臣妾去给皇上倒杯水喝。”说着起身,却被翁岚天拉住。
回过头去看他,他这才出了一声,“朕没有生气的意思。”说着也随她坐了起来,“妍儿,只是你说朕还有什么办法缓和。”
却是没有办法缓和,裘柔所求,根本就是不必的事情,这宰相之位,迟早都是要被拿下的,即便是留得住今日,也留不住明日。
就不知裘瑾懂不懂圣意。
……
盛京街市路上,处处都铺着散发冷气的白雪,马车在上碾压,留下一路曲曲折折的车辙印痕。
翁仪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过话,裘柔在他身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态度淡的就如空气,察觉不到他的情绪,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你想什么。”柔情满满看着他。
他摇摇头,叹了声道:“我在想皇兄他……。”
“你与皇上方才说过什么吗?”试探问道。
又一摇头,语气沉住,眼睛看向车顶,默默道:“皇兄他不快活,他也不肯与人说,我也没有资格问。”
原来是为了他那个兄弟,裘柔一贯对翁岚天不理睬,可他丈夫却是情深意重,这她也左右不了,可却不会隐藏她的漠不关心。
“阿仪,他身在君王之位,有他的事情要去做,我们不过是寻常人,也有我们的日子要过,你管不得他的人,也不会插手他的朝政,他的妃嫔也与你无关,何必为他多伤怀。”脸上的表情散去,冷淡道。
翁仪从来都知她的态度,可她当真是这样狠心吗,看向她道:“你全然不记得皇兄曾对你的情深,全然不顾吗。”
深吸一口气,轻笑说道:“他的情深我从来没有接受过,又何谈记得,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依然冷淡。
听她这话便是难受,为翁岚天不值,也为他们每个人不值。
“你是觉得有愧与他?可这是我的选择,你是我认定的丈夫,我爱你,莫非要让他快活,而不与你在一起?”反问道。
不是,不是。
“也并非是因为这个。”眼睛朝前方看着,“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我们还是少时,也不会有许多烦恼。”
对于裘柔而言,这一路走来只有怨恨与恐惧,咽了口气道:“我也想要妍儿活过来,也想要父亲还做他的好臣子,我没有对皇上的恨,没有恐惧的活着。”
翁仪想起方才在朝阳殿,翁岚天对他问得那句,他到现在都不知裘柔为何会对他成见这样深,他想不明白,翁仪却知道缘由。
向裘柔劝道:“阿柔,方才皇兄问了我一句,你为何对他成见这样深,我却回答不了,我如鲠在喉,何苦与皇兄别扭着呢。”
连连摇头,“不是我要与他别扭。”咬牙道,似乎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对翁岚天的愧对,可她妹妹的死,已经将那愧疚抵过。
翁仪从怀中掏出那块铁疙瘩,展开在手心,“这是皇兄还我的,他给我时说这是父皇给我的,叫我好生收着,诸多兄弟,他只留我一个……”顿住没有说下去。
千言万语也道不清他此时心境,为何还只留有他一个,那些兄弟们呢,夺权的夺权,作乱的作乱,到头来都被太后与翁岚天一一铲除。
他是烈手君王,见着还有出自一脉的兄弟手握重权为何不一并铲除,这是信任也是情分与缘。
或许翁岚天并未想许多,诸多原因之下,翁仪仍然荣华富贵,安稳度日,却也在忌惮恐惧。
轻笑道:“你是感激他还留你一命?”她这丈夫未免心也太软,“莫非这不是你该得的吗,你不该活着,出身皇家不该享有荣华富贵吗?”
不知所云,翁岚天不知该如何劝说她,她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心中所想。
“罢,罢。”再说不出其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是这般,闭口再不言了。
从皇宫出来,并未直接回王府,裘柔一直为她父亲挂心,便先往宰相府去了,颠簸一路,马车在府前停下。
裘柔先下了马车,与马夫一同扶着翁仪下来,自从上次从江南回来,翁仪腿上的病根便落下了,行动之间总有些不便。
“这时候了,也不知父亲歇下没有。”与翁仪说了句。
“听闻岳父他近些日子心中不痛快,你也好去为他开解一番。”随着说道。
便与她一同进院中了,见屋内的灯还点着,看来是还没睡。
府中的小厮见他两人来了,上前迎着:“小姐姑爷来了。”
“我与王爷来看望父亲。”微笑应道,对自家人的态度很是温和。
那小厮朝着裘瑾的书房看了眼,回道:“今日有客人来,老爷正与人说话呢,还请小姐和姑爷到大堂坐坐。”
这时间怎还有客人在,裘柔觉着纳闷却也没多问,微垂头便随着小厮到大堂等着了。
到大堂坐着,小厮送了茶来,“小姐与姑爷先喝茶等等。”
裘柔笑了笑,问道:“娘亲已歇下了吗?”
“是,夫人早早便歇下了,小姐要见夫人吗?小的去为小姐请来?”问道。
也是许久不见母亲了,裘柔心中却是想得很,可也不愿扰她休息,“罢了,我今晚就与王爷在家中住下,明早再与母亲相见。”
那小厮躬身便退下了。
两人静坐着喝茶,裘柔提了句,“父亲这些日子遭朝中多为官员打扰,据说是说父亲年岁大,要他在家中好生养着,可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向父亲挑衅,父亲的精力却是大不如前,可却强要他在家中休养,这安的是什么心。”
想起来便有些气恼,宰相在朝中是一人之下的位子,竟然有人在她父亲面前如此放肆,她当然是心中不快了。
“朝中事,本就是千奇百怪,我也有听说,岳父与朝堂众人多有不睦,想来父亲若是愿意,与那些人将话说开便也无事了。”翁仪应道,他并非是生事之人,也说不出如裘柔一般的狠话来。
冷哼一声,“我父亲身在高位,岂能向那些不知高低的人低头,我父亲原本就无错,只愿皇上能看清何人才是真的忠心。”
与翁仪坐了许久,裘柔抬眼往院中看去,大红灯笼将白雪映红,却见着一个身着异服的高挑男子从西面走过来,一直走出了大门,而后见裘瑾走进视线之内,立了会儿,转身见她两人在大堂之中。
便走进大堂之中,他两人站起身来上前迎着,见礼叫了声。
裘瑾面容平静,问了句,“你两人怎这时候来了。”
满面笑容回道:“今日宫中做宴,兰妃娘娘已晋封贵妃,我与王爷才从宴席回来,顺路来看看父亲。”
点头应着,“坐着吧。”便与他两人坐下了。
“贵妃娘娘是福泽深厚,可是为咱家争光了。”笑道,这女孩子注定是成事的人,裘瑾从见她第一面起,便知她不是等闲之辈,失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天上白掉了一个女儿给自己,似乎是强上不少,到底是赚了。
“是啊,小婿今日见了,皇上对兰妃娘娘十分不同,宠爱到似乎是强过皇后了呢。”翁仪应道。
翁仪与裘瑾在主位坐着,裘柔坐在一旁,问了句,“方才家中小厮说,父亲在与客人说话,女儿是好奇,父亲是在忙着什么,这时候还与人商议。”
听她的问话,裘瑾端起茶杯来喝了口,应道:“琐事而已,你无须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