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棉服虽色彩灰暗,却丝毫不显贫贱,想来她心尖上的人去了,也没心思梳妆打扮。
“王妃好大的火气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温声问道,见她没有动作便放开胆子走了进去。
任劳任怨的低下身子捡拾地上的碎片,好脾气道:“王妃若是身子不痛快,本宫去请个太医来看看就是了。”
看着手中的碎片,真是替这瓷碗可惜,瞧着色泽便是上乘,再生气也不能毁东西啊。
走到她身旁,在一旁的软榻处坐下,这里的装潢与芳怡宫差不多,软榻处靠窗,这时节阳光正好打进来,夏日里正好是阴凉,可是很舒适呢。
从进门到坐下便没听她说过一个字,她不说话只好自己说了,温声道:“皇上惦记着王妃,特意要本宫到此来照顾,确保世子顺利生产。”
眼看着她,已有四月多的身孕,小腹拢起许多,再看她的脸色有些泛白,该是害喜所致,这女子怀孕最是辛苦了,裘净妍是过来人,也是心疼她,便朝她走近,“我看你脸色不好,想吃什么吗,我叫人去给你做。”
手才搭到她的肩膀上,却突然之间反手被擒住。
“诶。”惊慌叫了一声,身子已经完全被她挟制住,胳膊加在她的脖子上,有些喘息困难,双手扒在她的胳膊上,心中却不十分害怕。
劝道:“你是哪里不高兴,与我说说,可不要做错事。”
“呵呵。”冷笑道,“错事,我被那狼子野心的皇帝囚禁在这里不得自由,留在这里才是错事。”
“皇上他是为你好啊。”依然劝道,她拢起的小腹就盯在裘净妍的后腰上,只怕再有动作伤了这孩子,“你身子沉重,可不能乱动,快放开我。”
说出这话加在身上的胳膊压得更近了些,“闭嘴!”威吓道,“我这孩子即便是出世,也不要沾染皇家半分,还要麻烦贵妃娘娘保我出这王府了。”说着便压着裘净妍往外走去。
院中的下人见了这阵仗可是被吓破了胆,若是皇上最宠幸的贵妃在王府出了事,只怕人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贵妃娘娘,王妃,王妃……”玉露失神叫道,几人围着她两人却也不敢上前。
四王妃压着裘净妍往前走着无人敢拦,就要到大门口却见翁仪与裘柔进来了。
见着这场面也是惊了一跳,“妍儿。”翁仪惊声叫道。
裘柔只顾拉着翁仪,生怕伤到他身上,“王爷小心。”拉着他闪到一旁。
“王爷,姐姐。”裘净妍叫了声,她是不怕但却怕别人伤到这女子还有她的孩子,“你放开我吧,还没闹到这个地步,就在王府……”
话还未说完又被她喝住:“少废话。”
翁仪见着不好,便脱开裘柔的手迅疾闪到那女子身后,抬起胳膊照着她的背后敲了下去,她即刻便晕厥了过去。
裘净妍环住她的身子叫道:“快,扶王妃回去躺着。”下人将她抬走,这才放下心来。
见着翁仪一笑,额角的碎发垂到侧脸,被折腾了一通,“王爷与姐姐怎来了。”问道。
裘柔在一旁看着担心的很,走到翁仪身旁,转过脸对她问了句,“我与王爷听闻你来了,便过来看看。”
翁仪朝着王妃的寝室门口看了眼,晃神道:“这就是四哥的妻吗。”
“这就是四王妃,她心中对你我的成见太深,若想要与她缓和,可要费一番功夫呢。”裘净妍随着道。
都是命途指引,他几人因为一场乱事结缘,只愿到头来不是结怨就好。
“到大堂曲坐着说话吧,愣在这里做什么。”裘柔开口道,他三人便往大堂去了。
下人上了茶来,他三人坐着,翁仪问了句,“皇兄要你前来是何意思呢?”
裘净妍沉了沉气道:“皇上心慈,要我过来照顾,我也是想躲躲宫里的事,皇后也不喜欢见我在宫中缠着皇上,我也想躲个清净。”
“贵妃现今在后宫只是一人之下,还有许多烦恼吗?”裘柔端起茶杯喝了口,随意道。
听言她一笑,应道:“一人之下只是位份之上,在众人眼中我就是碍眼,更何况不还在一人之下吗,事事处处更是惶恐不安。”
“我知娘娘在宫中艰难,母家也想为你多多分忧,只是宰相现今处处受阻,在朝堂之上也不能为你多多出力了。”翁仪随着道。
她这贵妃全凭的翁岚天厚爱,与裘家并无多少干系,再说宰相现今处境,她自知自己是功不可没,本就没指望过这白来的母家,这话也说不到她心中去。
不过她明白翁仪的心意,这份情便领受了,笑道:“皇上将兵权又交由王爷,这已是为小妹出力了。”
听言叹了声,“这兵权留在我手中才是难熬,我只怕又起战事,到时调兵遣将又要牵扯不清,这朝中事我素来是不愿参与的。”
又坐了会儿,玉露进门来禀,“四王妃醒来了,但不肯喝药。”
怀着孩子还要闹别扭,裘净妍听言便有些急了,“我这就过去看看,王妃现在还好吗?”
“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的。”躬身回道。
看来今日不是见面的好时候,见此还是不打扰的好,裘柔便道:“那我与王爷便改日再来看望吧,即便是留在这里也是累赘。”
听言翁仪随着站起,“那我与阿柔便先回了,你在这里照看着吧,等兄嫂好了再来看望。”
两人留下几句客气话便走了。
“随我去看看王妃。”与玉露说道,便往她的寝室去。
进门,见两个小丫头立在床榻边上,屋里安静的都没人出个声,那碗刚煎好的药汤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裘净妍走到床边上,对着下人道:“都下去吧,本宫在这里照顾就是了。”
“是。”下人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裘净妍往床上一看,她偏过头去正偷偷的哭呢,这口气若是不叫她出了,恐怕药喝了也无用。
下人将门带上,屋子中从窗纸透进来阳光,这么个阳光明媚的小院落,养身子最合适不过,瞧着都让人心旷神怡,偏偏这人阴森森一片。
过去的事很难放下,只怕要如裘净妍一般换个世界才能脱胎换骨,换份心情重新生活,只可惜这种奇遇是可遇不可求,这位四王妃是没有可能换个世界生活了,只能接受她现今所处的世界。
或者选择一直抗拒下去,只是裘净妍有信心,她不会一直抗拒下去。
坐到床边抚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想逃出去是没可能了,你方才也试过,可是没用的。”
见她抹了把眼泪,哭哭啼啼道:“你想怎么样。”有关那皇帝的好心她一丝一毫都不想接受,可老天连要她做个烈女的机会都不给。
每时每刻身边都有人看护着,要她们躲开的唯一办法便是吵闹不休,如此才能得个安宁。
裘净妍也是怜惜她,手抚在她颤动的肩膀上,温和道:“我不想怎么样,来时我便说了,我是来照顾你,要你的孩子平安出世,了皇上与本宫一桩心愿。”
“假惺惺。”用手抹去眼泪,将脸埋进枕头里。
“是不是假惺惺有什么所谓,我与皇上不会害你就是了,你想一想,四爷已死,皇上还有什么忌惮的,不过是心中对你有愧疚,想要做些弥补罢了。”依然温和道。
也不知这劝说法有没有用,却没听着她在说话了,看来是听进去了,继续道:“你就是恨皇上,也不能和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啊,孕中女子最忌讳多思多虑了,可不要总哭,对孩子不好的。”
她说了半天总算是有反应了,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裘净妍。
伸出手去抹她脸上的泪,“好啦,你先把这碗安神的药喝了,好好睡一觉,午后我与你给这孩子做身衣裳。”抚着她的肚子笑道,“这孩子都有五个月大了,明年夏日就要出世了,还不早早的把衣裳备下。”
听着裘净妍说话,她也稍稍将心放了下来,这位贵妃待人亲和,倒是没有让她过多戒心。
“你会护着我的孩子吗?”弱声问道。
可算是说了句有好气的话,裘净妍高兴的不行,忙应道:“当然了,等这孩子出世,我便认下他,以后谁都不敢欺负她。”
说着拿起小桌上的汤药,舀出一勺送到她嘴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她乖巧的张开嘴巴把苦药吞了下去,一边与她说着,“你的身份实在太过边缘,皇上一心要护着你,只是你该知道的,皇家的事便是朝堂的事,朝堂中人也紧盯着你,当年便是说四爷暴毙而亡,已过三年突然多出位王妃,会惹人怀疑。”
“我也没有要求他这样做。”听言低下了眸子。
这话在她听起来倒像是给那皇帝添麻烦了,本就无心做什么王妃,若是还要担着这罪名,更是不愿了。
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你为皇上体谅一些,要维护你便要将你包裹在许多说辞之中,你只当是真的就是了,若是这档子事公之于众,于你也没有好处,你可知道皇上为了维护你顶着多少流言蜚语。”
再说这话她便无言了,只默默的喝着送到嘴边的药,等着这一碗药都喝尽了,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懒洋洋的呼吸着。
见她倦了裘净妍将被子抻开盖在她身上,温和道:“你好好睡,我就在你身边,你不喜欢下人伺候,以后就我陪着你。”
这是一种极到位的做姐妹的气场,抚着她瘦弱的胳膊,见她眼帘低下慢慢睡去了。
叫下人找了些布料,打算着做做小衣裳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