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已快要七日了,险些忘了身上还有毒没清,要赶快回宫去了。
喘息越发的困难,本打算着过些日子就回宫去,没想到毒发竟早了,按着胸口,心跳就如敲钟一般“当当”响,咬牙骂了句,“真该死。”
离开宫廷也逃不出苏堎的手掌心,每每毒发这颗心剧烈跳动之时,对苏堎的恨便会又加一重,被人挟制翻身不得,这其中难捱才是最痛,恨不得杀了她。
玉露正洗完衣裳从门口路过,听得东西破裂的声音,到门口问了句,“贵妃娘娘可有事吗?”
幸好有人在身旁,不然今日可要痛死在这里,“是玉露吗,你进来一下,我有些事。”抬起脸来缓着气。
玉露将木盆放到门口,便推门进去了,见裘净妍脸色煞白的,惊叫道:“呀,贵妃娘娘是怎么了。”
摆摆手,缓了缓气应道:“没事,没事的,你去替我备车,我要回宫一趟。”
“还是先看过大夫,你娘娘这样回宫去做什么,只怕人没到宫门口就要昏死过去。”随着道。
站起身来,玉露上前扶着,“不碍的,我必要回宫去,我几日后便回来了,你在王府要仔细,王妃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嘱咐道。
“娘娘是要做什么,奴婢知道了。”皱着眉头应道。
便扶着裘净妍出了王府大门,上到马车上,小厮架起马快疾往皇宫赶去。
裘净妍靠在边上受着这颠簸,抬起胳膊拉开袖子看手腕之上的红线,已经长到肘弯处了,这些天也没顾得上,额角已沁出了汗来。
马车停下已到了宫门口,听着小厮说了声,“贵妃,已到了。”
“嗯。”声音闷闷的应了声,“扶我下去。”
那小厮撩开帘子,见裘净妍一脸苍白的缩在角落里,惊了一跳,忙将她扶了出来。
到宫墙处倚着立在那,缓了缓气道:“你在宫外等我。”
“娘娘你还能走吗,不然小的扶娘娘回宫去请太医。”问询道,看她的脸色也是不能走了,这小厮也不放心。
摇头咽了口气,“我没事。”手撑在宫墙之上直起身来,身上好像有了些力气,也就痛那一阵,剧痛过后便会缓解,便往宫里去了。
进了宫门却见崔丽在里面,可是许久不见她了,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崔丽见了她更是高兴,上前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崔丽自知她也封为贵妃,却没来得及进宫祝贺,便听说她前往尊亲王府照顾了,一直没得相见。
“你快起来。”身上本就不舒服,拉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这才看到裘净妍的脸色,“娘娘你脸色怎如此苍白,这……”见她这种面色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前在她身边做事,屡次见到她的虚弱时候,知道她身子一向很好,若不是受了什么断断不会有这种脸色。
“有些风寒罢了。”喘了口气,接着道:“今日是来做什么?”满面笑容,见到姐妹自是高兴的,崔丽与她交情不浅,初入宫都陪伴在身旁,相处时间久了自是情分,这份姐妹情铭记于心。
崔丽一笑,听她的解释便也放心了,“那娘娘可要好生养着,还未恭贺娘娘荣升贵妃之喜。”
裘净妍会意一笑,听她说道:“今日哥哥被皇上传召,我随着来本想着看看娘娘呢,不想在这里遇上了。”
“皇上似是很器重崔大人,你兄妹两个前途无量啊。”随着说道。
说起这个崔丽便忧虑道:“哥哥一直跟随宰相,现今宰相似有失势之势,皇上在此时器重,哥哥可是难做了。”
一番朝堂变故,多少人要为之摇摇欲坠,风吹草动都让人胆战心惊,从本心上裘净妍当然是站在丈夫一边,只愿他的朝堂如他所愿。
至于旁人,那姐姐与姐夫,她是顾不上了,安慰道:“这正说明皇上对崔大人不薄啊。”
“这不薄在哥哥心中却是块石头。”说起这话便眼泪汪汪的,“自从哥哥被皇上抓进大内审问以后,他身子便一直不好,他早知有今日的,只是在想对我兄妹两个有恩,哥哥如临大敌,怎能轻易背弃辜负。”
虽与崔寇只有几面之缘,但深知他重情重义,再看崔丽对裘瑾的忠心,便知他兄妹两个对裘家的恩情何等看重了。
“我并不知道你兄妹与宰相之间的事情,只是皇上对崔大人器重,崔大人可要看准时局,切勿因为儿女情长耽误前程。”妥帖说道。
这时候她能够说什么,裘柔与翁仪前来向她求情她都是不顾的,更何况崔丽,说到底崔寇是翁岚天的臣子,并非是裘瑾的。
听言崔丽摇了摇头,叹了声道:“今早起哥哥咳出一口血来,我要他看大夫他也不当回事,我知道他是因为那个没来及过门的嫂子,自从那之后,我总见着哥哥独自神伤。”垂下眼睛。
崔寇今后的日子如何,裘净妍自己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她的心脏突然猛地颤动了下。
与崔丽说了这会儿话,该往永安宫去了,藏着不适道:“我要往太后宫里去,你在这里等吧。”
既是有事也不便耽误他,欠身道:“贵妃娘娘请便。”便见她转身走了。
……
御书房内。
翁岚天坐于桌案之后,与赵毅交代着事情,崔寇在一旁候着,自应召进宫后,翁岚天一直没有理会他。
在一旁听着,两人说的是宰相罢权之后诸事分权的事宜,崔寇听着心中自不痛快,他受宰相帮扶才得以有今天,帮扶之情知遇之恩他无以为报,他深谙权谋之术,宰相之位不可保全已是必行之事。
可他并非是忠心不二的臣子,只是为报恩情的平庸之人而已,他无心将热血洒在朝堂之上,这朝堂世家的冷读无情他已领教过了。
众人在皇权面前只能各自保命,有些维护弱小的人也是无能为力,这便是朝堂,这便是权势荣耀归于的所在,崔寇不想要,也不想为之追逐,可在恩情面前,他又无法逃脱。
暗自想着,听得翁岚天说了声,“好了,你去办就是,退下吧。”
赵毅听言应道:“微臣告退。”便退了出去。
这一个上午翁岚天都在与赵毅商议这些事情,总算是交代妥当了,头有些痛,对身旁的小宫女交代道:“把安神香点上。”轻皱着眉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将崔寇叫来,故意冷了他一阵子,这时候也差不多了。
翁岚天看的出,他是一把好手,裘瑾的眼光却是独到,竟笼络住崔寇这般的好手。他被裘瑾放到江南,区区边远之地做个太守小职,还真是心甘情愿。
不比前些日子那魏玉,被放到青海穷僻之地为已低微小官便是委屈的不行,可崔寇为何就没有魏玉那等对朝堂之裘位的乞求,反而回了盛京之后不声不响。
“你上前来。”开口对崔寇道。
听言崔寇缓缓走至他面前,跪拜在地道:“微臣见过皇上。”
翁岚天摆着一惯的温厚笑容,温声问道:“你从江南回来有半年时候了吧,朕也才见过你几面,而你入朝之时,朝堂新纳官员许多,朕也未曾听说过你。”
他并无心情在翁岚天面前好好表现,随意应道:“微臣出身低微,在众多新晋官员之中实在不值一提,皇上高居朝堂之上,微臣怎可奢求皇上高看一眼。”
“你话虽说的谦卑,可其中却带有一股子清傲之气,朕知道你曾居江南,连人都带着江南美景的一股气魄。”好言说道。
翁岚天很喜欢崔寇,也希望他能为朝堂效力,至于是否是为宰相效力,他丝毫不介意,宰相失势,却与他的一众门生无关,翁岚天也未想过赶尽杀绝。
这话当中带着讨好,崔寇自是听得出来的,已到了这一步,现今宰相的权已被皇上分割瓦解,再想气势也是苦难。
这宰相之位到底都要消亡的,崔寇深知无人能有回天之力,连朝堂的主子皇上也不行,这是世道所致。
他身子不爽快,也没心情掺和朝堂之上的事情,应道:“微臣出身乡野,身上哪有清傲之气,不过是乡野之中的无知之气。”
“你这话有趣,细讲来与朕停停。”接着他的话问道,也想与他多说几句。
崔寇随口道:“无知之人便是将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不当回事,世人皆求他却不求,在微臣看来这是无知,并非是什么清傲,清傲之人便是无知,人活在世岂可万般有心,但凡智慧之人,都不会将自身放逐。”
这一套理论很有道理,翁岚天听着深以为意,点点头应着,“崔大人说的不错,朕也觉得是如此,这人生在世当然是万事都为己才对,全然为己必会伤及他人,可全为他人岂不是伤了自己。”
将胳膊撑在桌案之上,也该与他说说正题了,问道:“崔大人现今是何官职。”
崔寇垂着头,无力应道:“微臣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便将刑部的官职推下了,本想着再去吏部某个官职。”
“那你心中所愿是何官职。”问道。
他是一天都不想再在朝堂多呆,只愿再回偏远之地做个闲职就是,大燕皇朝中央多是争权谋事,他只想安分的做个为民解忧的父母官就是了,其余的并无所求。
今日被传召他明白翁岚天的好意,只是他这人,自认为不适合朝堂,还是早早远离的好,恐怕翁岚天的盛情他不能领受了。
深吸一口气回道:“微臣想,本身无才又无德,实在不配高居大燕朝堂中央之位,想求吏部择个偏远县丞之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