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求竟然如此之低,那魏玉在偏远之地是一百个不愿,他却硬生生的甘于前往,翁岚天想来钦佩清傲之人,可却不喜甘于平凡之辈,想要出言责骂可也未说出口去。
缓和了下道:“你怎是无才无能,会试之时朕知你位列三甲,你学识颇高,在江南小地功劳不浅,你竟这样看轻自己?”
心中猜测他是不是因为裘瑾的缘故不愿在朝中居高位,翁岚天知他与宰相情深意重,这等赤胆忠心为何不放在当朝天子的身上,不是用错了地方吗。
“微臣自有自知之明,还是荒僻小地更适合微臣。”依然无力道。
翁岚天被他这话噎的说不出其他,沉下心暗自思量,如今六部归权,翁岚天自是想多多收拢贤臣为朝中出力,这崔寇便是其中首当其冲。
“你不愿为高官,朕也未想要你居高位,朝中老臣众多,你资历尚浅是无资格的,不过去偏远之地却不可,你的年纪正是在朝中扎根的好时候,切不可因小失大,你要知道人的七情六欲最是可悲,能够终身成就的也只有你自身。”
好言劝道,崔寇人品练达,能力又强,即便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百里挑一十里挑一也是足够了,现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而他又与裘瑾关系最为密切,已他开头是最好。
“若是皇家调遣,微臣只有从命。”应道。
突然之间话锋转变,崔寇是不想再在翁岚天面前废话了,去与留他也无谓,只是宰相在朝中已失势,但凡他要留在朝中,唯一理由便是为宰相效力,既然宰相已不需要了,那他在与不在朝中谋事都变得无关紧要。
再加上身子一直不见好,他也想躲个清净,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小怜,他何尝不知自己心中有她,可那是还来不及开始的爱。
那人就在身边的时候,碍着身份局势连应一声都不曾有过,大概在外人看来这深情是没来由的吧,恋都不曾开始过,何谈铭记难忘。
可存在崔寇心中的难忘却也只有那一点点,这丝毫的想恋也够要他回味一段时候。
听着他应了翁岚天倒奇怪了,怎突然之间便应了,不知他是怎样作想,应了就好,却是不舍得放过这人。
“朕看你精神不佳,回去好好养着,这些日子朝中忙,你尽快回来做事。”温言嘱咐道。
崔寇轻轻的吐了口气,跪了这些时候也倦了,扶着膝盖起身应道:“微臣谢皇上关怀,告退。”拱手一拜,回身离了御书房。
来时全身倦怠,走路都轻飘飘的,可应了皇上的差事之后脚步便越发沉重起来,拖着步子走到宫门口,见崔丽在等,勉强笑了下。
他早起身子便不适,崔丽担心的很,见着他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便也烦心了,他的脸色黄白,上前迎着,一惯明媚笑着,“哥哥怎进去这么长时候,皇上与哥哥说了许多吗,是不是要给哥哥高官厚禄?”
只愿他能将眉头疏开,现在即便是见着他的笑容都觉苦涩,故意将话题起得轻松些。
崔丽何尝不知他哥哥的心思并不在朝堂之上,为官效力不过是为报宰相恩情,皇上再为他加上高位,他也是欢喜不起来的。
“是啊,皇上要我留在朝中做事,不准归于偏远,看来是对你哥哥我另眼看待。”轻笑应道,他对这事全不关注,这笑也是为了应着妹妹放心罢了。
崔丽拉着他的胳膊往宫外走去,宰相为他们置办的府邸就在皇城根下,所以步行就可,便准备着回家去了。
崔寇心情一直郁结,妹妹在身边一直照顾着不得空闲,也是愧对,转过头去看崔丽盘着简单头饰,发上也只装点了两只银钗而已,实在素净。
都是官家的小姐了,打扮的还不如在宫里当差的时候,笑道:“你在宫中跟随贵妃许久,就没得些首饰吗,怎么装点的这样素白。”
只是闲说话,崔丽随口应着,“从前贵妃娘娘给过不少,可那时娘娘受难,我也将我的那点家当用作打点了。”
“打点?”崔寇不十分懂她的意思,疑惑道。
听着解释说:“是啊,宫中妃嫔若是失了皇上宠幸,那宫中举步维艰,我就是要给娘娘寻些吃食用品都要求着内务府的公公,不过兰妃娘娘总算熬出头来了,这一举就封为了贵妃,可见皇上现今的厚待呢。”
“这都是兰妃娘娘的福气,旁的妃嫔也不见受皇上这般器重,宫中人人都比较娘娘出身高贵,这可是本事。”随着应道。
崔丽却辩道:“怎是?出身宰相之家莫非还低不成?”话才出口忽然想到,那位兰妃的出身并非如此,这她清楚不过便不说话了。
“那哥哥随你到街市上买些珠饰吧,你的头发这样美,要好好打扮。”崔寇的手抚在她的发上,爱抚说道。
崔丽点点头,难得他愿意出去走走,平日里就是要他到院子里转一转都没应过,与皇上见了一面反倒见好了。
盛京的街市热闹,即使是在冬季,街面上仍是许多小贩在叫卖,呼出的热气就像是蒸笼的景象一样,到一个首饰摊上,崔寇一眼便看上了一支钗子,成色极好,虽不是美玉,却是很有味道的古铜。
在崔丽的发上比量着,笑道:“真是漂亮。”
他郁闷了这么久,总没见过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崔丽见他高兴也畅快一些,这注视便带着了,这时却听得有人说话,“崔大人精神不错嘛。”
两人回身见是李潇,他在这那么翁仪与裘柔也在附近了。
李潇上前向崔寇拱手一拜,“崔大人别来无恙。”礼敬说道。
崔寇淡淡一笑没有应答,听着他说道:“王爷有请崔大人与小姐一聚,马车就在前面。”
崔寇随着看去,见一架华贵车马在市井深处,便与崔丽往那里去了。
上到马车之上,撩开帘子往里看,见着翁仪与裘柔正笑意融融的看着他,也算是老相识了,虽从相见到现在也不过一年时间。
崔寇先上了车,崔丽随着他进去坐着。
“你们兄妹两个今日好兴致啊,真是赶巧就遇上了。”裘柔笑道。
本都是不拘礼数的人,也没有身份高低之件,他们四人相处随意一些,崔丽将身子伏在崔寇身上,欢愉道:“哥哥被皇上传召,才从宫门出来见着心情就好了呢。”
本是随口说说,但这话到了裘柔耳朵里,脸即刻便黑了下来,她父亲正是危难关头,从前待崔寇可不薄,此次回京府邸,官位,都是捡着好的给他。
在这时候皇上传召,看样子是欣然接受了。
不过没有当即便冷语相向,好声好气的问道:“怎么,皇上今日传召了。”
两家之间这是敏感话题,崔寇明白朝堂规律,宰相之位定是朝不保夕,也无谓做什么再去抵抗,只是在宰相那里却是不能放弃之事。
崔寇收敛了轻松,拘束道:“皇上他说要我在六部择职,我已答应了下来。”实话实说,现今宰相也该急流勇退了,虽受他大恩,可追随至今也算还了恩情。
这身心实在不堪负累再多,小怜去了,翁子也死了,在崔寇心中,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何一牵扯到这朝堂便没了命呢,这朝堂太可怕,并非他们这些只求安乐幸福的平民百姓该在的地方。
离开这里也好,留在这里也好,只要不再牵扯人情之上的负累,做个冷血之人又如何,没有了宰相,在朝中做什么都行。
只是崔寇不想因为这个再得罪了裘家的人,他并没有别的心思,到底还是裘瑾的门生,扶持之恩永生不忘,只希望大小姐不要误会了他。
他有话直说裘柔就是准备着生气也熄了火,笑道:“崔大哥没有瞒我,我自是感激不尽,父亲已年老,皇上有意要他退下,朝臣也多对父亲不满,崔大哥要为自己奔个前程也无可厚非。”
听这话崔丽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话说的生分,听着很是不舒服。将身子从崔寇身上以来,嘴巴微张愣着。
气氛微妙,崔丽悄悄看着他两人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兄妹两个对裘柔的脾性熟悉,这位宰相府的大小姐,母亲出身将门,天然带有一股子将门女子之气,虽裘瑾是个读书人,可她的性情却不是温柔娴静,反而是厚重强傲。
就想到这话说了会招她不高兴,低下眼睛表情为难,思索片刻说道:“王妃可不要误会我,只是皇上对在下其中,又话语恳切,我实在不好拒绝,我本说要调往边远之地为一小吏就是,可皇上不准。”
方才几句裘柔不过是客套话,也不必说撕破脸的话,还坏了多年交情,可再说体谅的话也是说不出口的,便沉默着。
任凭崔寇磨破嘴皮子也只是淡淡应一声。
翁仪缓和着说道:“既是皇兄的打算,为人臣子的只有遵从,你又何过之有,我与阿柔都明白的。”
只有翁仪这性子才能与裘柔匹配,听了这话崔寇心中的疙瘩虽没有解开,但也住口了。
“体谅就是。”有些心虚,舔了舔嘴唇,“我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也没能去看望宰相,宰相大人可好。”看向裘柔问道。
裘柔极力保持着面上的笑,应道:“父亲的年岁也非很高,只是多年为朝政操劳,又经此打击,心情自是不好,若是心情不好身子自然也不大好。”低下眼睛,满是懒得言语的模样。
又是翁仪出言缓和,“你挂念岳父,我与阿柔本也是打算去看望岳父,正巧遇上你,便一同去吧。”对着车口叫道,“李潇,往裘府去。”
听言李潇便赶着马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