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布置果然跟岳紫月预料的一样,外间有榻,里间是床,看起来到也干净舒服,她拍拍床铺对小东子说,“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买马!”
“姐姐,你的鞋子……”小东子留意到岳紫月的鞋子坏了,半个脚趾都露在外面,有些心疼。
“哦,对了,明天还要多买一双鞋子!”岳紫月回眸一笑,顺手将那碟点心放到了里间的桌上,“你可以全吃了!”
视线又一次落在小东子的左臂上,岳紫月的眼神一阵黯然,正欲开口。
却见小东子微微一笑,表示这没有什么,岳紫月只好把那些抱歉的话咽了回去。小东子目送岳紫月去了外间,看着盘子里摆放整齐的几块点心,小东子有些怅然。
他知道岳紫月现在的境遇并不好,六爷的意思他也知道,只是四皇子已经知道了岳紫月的所作所为,再让他相信她,岂不是难上加难?
况且他的身份也不好隐藏,虽然断了左臂,可是四皇子只需派人前去调查他的家人,肯定会露出马脚。
来时,已知此路坎坷,心中做好了一切准备,想到此,小东子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大嚼特嚼。
岳紫月站在两扇门前犹豫,也不知道哪一间是赛瑾的房间,不管了,为了保险,哪一间也不要放过。
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把门撬开,房间虽黑,但难不倒岳紫月。
客栈里的布局都大同小异,她仔细观察了自己房间的构造,对这里的一切算是了如只掌。
很容易就找到了外间的衣架,她小心提起衣裳翻开,把麦芒细细撒了一层,又把衣服无声地挂到了衣架上,这些举动都轻悄无声,熟睡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她从第二间房间出来,犹豫半天,心中抱着宁可碰了,也不可错过的心态,把剩下的麦芒都撒完。
出了门,拍拍手,回头咬着牙说,“谁让你们骑着马,让我走路的,就让你们尝尝得罪我的后果!”
本来是想整整赛瑾就算了,一来懒得分辨房间里到底住着谁,二来,她也实在是想看看闫木青满身瘙痒时,那张脸还能保持冰块的温度吗?
一想到此,她无声笑了。
闫木青躺在床上,目光紧凝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再加上萧瑟的秋风,无原由的伤感一点一点漫开。
突然想起一阙词,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璃京的情势已经越发明朗,朝中许多的大臣都倒向了闫宇年,再加上父皇对他的信任宠爱,闫宇年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现在不仅不让他过问朝事,连十月的朝天祭都由闫宇年全权操办,要知道,天祭乃是璃京大事,当初连大皇子都没有此殊荣,而是由监国太傅一手操办的。
由此而知,父皇心中的太子之位必是闫宇年无疑了。
几位皇子在朝中虽然各有势力,但闫宇年手段极端,竟然想出办法让他们之间互相牵制制约,这样一来,他的势力在朝中只增不消,像木棉一样以枝生根,到了无法遏止的地步。
想到此,闫木青心中郁结,多年隐忍低调,本以为可以联合南江国让父皇对自己的看法有所改观,不料,却遇到了赛瑶……
思绪正乱,突然听得门插被轻轻拔开,他正要喝问是谁,突然又听到有衣衫希嗦声响,鼻息起落,分明是岳紫月。
他竖耳轻听,听得她在门口衣架前动作,片刻后又把门插放好,关门离去,他也懒得去理会。
她徒步走了四十多里路,此时去见她,恐怕那张小脸上没什么好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此,心中的那份忧伤竟然被驱散许多,睡前,嘴角微微挂着笑。
岳紫月回到房间,听到小东子在里间问,“是姐姐吗?”
“是姐姐,你快睡吧,明天见!”
“明天见!”
一夜睡得安好,第二天清晨岳紫月伸伸着懒腰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闫木青和赛瑾,两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怪物。
岳紫月摸摸脸,又整整衣裳,没什么不对啊!于是狠狠瞪了二人两眼,正准备离去,突然听到身后小东子怯怯地喊了一声,“姐姐,他们是什么人,样子怎么那么凶?”
听闻此,岳紫月抬头看看闫木青和赛瑾二人,果然见到他们两个用十分凶狠的目光瞪着小东子,像是要把他活活吞掉一般。
昨天的账还没有算,今天又瞪她的小东子,岳紫月暗生不满,故意亲昵地拉着小东子的手往楼下走去,“倾国,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你不是想吃大餐吗?我们早点下去,还能占一个好点的位置,可以边吃饭边欣赏风景!”
无论如何,小东子也无法忽视身后两人像椎子一样的目光,可是苦于被岳紫月搭着肩膀,没有办法回头。
他有些迟疑地低声问岳紫月,“姐姐,那位脸色青冷的公子看了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笨,他是四皇子,闫木青,你和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那张冰块一般的脸应该很好记才对,反正我是一辈子也忘记不了!”岳紫月无心之语,但言至此却突然停下来,仿佛上天冥冥注定,让她会说出有关一辈子的话来。
小东子一听是闫木青,立刻跳脚,拔高声音,“姐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该向四皇子行礼才是!”
“嘘,你别激动,四皇子不想暴露身份,你若去行礼才是真的得罪他了!”好容易安抚住小东子,也不管身后那两道足以刺穿心脏的眼神,搭着小东子的肩膀十分亲昵地下了楼梯。
赛瑾瞠目结舌看着岳紫月和一个陌生男子消失在楼梯口,指着空荡荡的楼梯问,“他是谁,怎么会在岳紫月的房间,难道因为他帮了岳紫月,所以她以身相许了?”
本是戏言,赛瑾明知道岳紫月也不会这样做。从她房间里走出一个男子来,赛瑾也并非会吃惊到这种地步,不难猜测,她及有可能是故意为之,为了报复昨天他们丢下她之仇。只是今天不同,闫木青在此,他很想看看闫木青的反应会如何。
侧目瞧瞧闫木青近乎青黑的脸,见他迟迟不语,赛瑾又摸着下巴思忖,“英雄救美就是好,闫兄……”
“下楼……”闫木青声音冷滞,神色青冷,丢下赛瑾率先往楼下走去。
赛瑾从栏杆外俯视楼下,看到岳紫月正为那个男子擦嘴角的什么东西,那样子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岳紫月,这下有好戏看了,你以为,暮倾和我一样?”赛瑾自言自语,抬眼不见了闫木青,唯恐错过好戏,忙地拔足往楼下奔去。
到了楼下,正期待一场好戏的赛瑾却大失所望。岳紫月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子上,闫木青则挑了一张挨近楼梯的桌子,两人互不理睬,仿若从不相识。
赛瑾挠挠头,这不对啊!依着岳紫月的性子,她今天一早就算不揭房顶,也该是大闹一通才对。而闫木青满脸紫青,不应该发怒吗?
“倾国,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这有的是银子!”
“姐……”
“早就说过,让你叫我月儿,你怎么又乱叫,一会罚你喝三杯酒!”小东子并不理解岳紫月睡了一觉起来,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不过他心里有一个宗旨,只要是岳紫月愿意的,他一定不会反对。
小东子努力掩起暴牙,配合着岳紫月唱这出郎情妾意的戏,“月儿,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啧啧……闫兄,你说她会不会是走火入魔,得了失心疯了?怎么随便抓个男子就可以亲昵到如此地步!”刚刚还镇定的赛瑾这会有点沉不住气,从她的语气不难听出,她与他早就是旧识。
他们是怎么相遇的,怎么住在同一个房间的……
“两位公子想吃点什么,小店的菜肴十分丰富,萦素齐全,请客官点菜……”店小二说解了半天,可是不见两位公子动静。
一位像是沉思,一位则是紧紧盯着临窗桌子上的一位小姐,小二眉头一舒,立刻八卦,“真是世风日下,那么貌美如花的小姐,偏生配了一个又穷又长暴牙的公子,真是叫人可惜!”
“你胡说什么?”赛瑾回头,见闫木青也正望着店小二,心下微微的一叹,尽管他装作这么不在意,可是这一瞥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店小二不知道深浅,还继续八卦,“明明是一对情人,昨天还在掌柜子面前装作是姐弟……我们掌柜子是什么人啊,他的眼神毒着呢,你们瞧瞧,瞧瞧那暴牙看那位小姐时的眼神,那个深情哟……也是,如果让我娶了这么貌美如花的漂亮小姐,我恐怕也不会再看别的女子了吧!”
正当小二痴痴望着岳紫月时,听得一直不言的那位公子冷声道,“你家店到底是卖菜,还是卖胡言非语!”
店小二有些委岳,明明你们那么关切那边的事情,还不让我说?“怎么就是胡言非语了,昨晚他们两就在一间房睡的,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哎呦……你干嘛打人?”
赛瑾有些错愕地看着闫木青,一向冷静镇定如磐石的他,竟然为了岳紫月出手打了一个小二,这放在以前,打死他都不会信的。
“打的就是你,如果你再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舌头!”闫木青的手握拳放在桌面上,心中的怒火已经隐忍到了极限,小二的话句句撩拨着他心弦,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拔剑刺向他的嘴。
小二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忙低着头说,“是,是,小的知道错了,这位公子教训的是!”
岳紫月听到这边有些动静,待她回眸,正好与闫木青斜睨过来的目光相撞,那杀人一样的目光让岳紫月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忙地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小东子的身上。
赛瑾随意点了几个菜,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闫木青,直到菜上齐了,闫木青握拳的姿势才微微放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