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愤怒,他气得一把将那折子挥落在地,御书房里,左右二相便喏喏有声,谁都不敢吭声,翁岚天气了半晌,还是觉得如果再不打个胜仗,他泱泱大国就要彻底被人看扁了。
更甚至,这个年也就甭过了……敌军都要打到眼皮子底下了,还有什么心思过年?
“华宗民呢?让他给朕滚过来!朕令他好好驻守边关,他就这样给朕守着国门的?”
冲天之怒,差点就掀翻了整个屋顶。
华宗民是从前的华嫔之父,华嫔死后,皇帝感念华父劳苦功高,特意追封了华嫔为华妃……但这一切,也都是死后哀荣,华宗民临了临了,早早失了相伴白首之人,后又失了唯一的女儿。
连番打击之下,身体早已不如从前,也曾向皇上告过假,请过辞,可眼下朝堂正是用人之际,翁岚天便不会应允。
随着杨守业将军的后来者上位,皇上也多少有了一丝意思想准了他的奏,可谁知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华宗民依然还在边关打拼。
和公公就想,这时候的皇上,指定是气糊涂了。
想到娘娘的事情,似乎真不适合在这时候说的,倒是接到了那左右二相求救的眼神,他无奈,小步上前,轻轻的提醒道,“皇上,华将军正在边关驻守。”
所以,短时间之内是绝不可能给他迅速滚过来的。
皇帝呆了呆,脸色气得发黑,咬牙怒道,“一群蠢货!小小蛮尾弹丸之地,怎么就不能拿下?!”
他泱泱天朝大国,竟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这本事,上阵杀敌吗?
“既是华将军老了,那就早些回来,让杨将军过去吧。”
皇帝吐口气,只觉得眉心突突跳得厉害,忽然又转向和公公,“刚刚外面什么事?朕怎么听着有人在哭?是谁?”
御书房门口,是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声打扰的,这时候敢有人哭……皇帝隐隐觉得不太好。
既然皇上问起,和公公也只得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是妍嫔娘娘说是突然出事,身体不好,刚刚便是娘娘身边的贴身姑姑来哭,奴才也不知何事,就赶紧吩咐着丸公公过去了……”
和公公垂首施礼,将话说得很是圆滑。
在皇上身边久了,皇上什么性子,也是摸了个差不多,他闭口不提道听途说的什么娘娘中毒之事……万一不是,这最后的责任要他担么?
“你确定,是娘娘身边的贴身姑姑?”
皇帝怔怔,心下越发的不安,急急起身道,“不行,朕得去看看。”
御书房里还有左右二相正侯着皇上解决国家大事啊,这时候后宫妃子来这里捣什么乱?两人相视一眼,俱都有些不屑,皇帝已经拂袖起身,迈步而下,两人一咬牙,同时上前拦了去路,还没等开口,皇帝已经恼怒的看过来,沉着脸道,“还愣着干什么?朕刚刚不是已经吩咐了,着杨将军快马加鞭赶去边关,华将军卸甲归田吗?都是一群蠢货!滚!”
一个个的,格外的没个眼色。
边关大乱,后宫出事,他一个人要忙成了陀螺,就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唇边噙着怒意,飞一般拉门而出,门外天寒地冻,冷风嗖嗖,飞雪又飘了起来,落在脸上,微微的凉。和公公急忙喊了人,拿了大氅,带了暖炉,又打了伞的小跑步追上去,可皇帝走得比他小跑步还要快。
一路追到妍宫门前,也没能追上人,倒是把一直追着不停的小太监们都累了个半死。面面相觑之下,不由愕然,皇上好强的体力。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左右二相只气得面色怒红,而跺脚连连,“这真是大历不幸,大历不幸啊!皇上为了那个妖女,竟是连家国大事都不顾了!”
这是右相张朝元说的话。
右相张朝元与之前的礼部大人张越山算是本家了。自从张越山那一日抄武国公的酒楼得罪了皇上与娘娘后,就被发配到江南,去查什么水患,至今未归……想起这事,张朝元又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那女人就在眼前,能把她生撕活吞了才好。
牝鸡司晨,这是天下大乱的预兆。
红颜祸水,皇上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他这里捶胸顿足,左右司马空也觉得这女子果然是留不得了。
尤其是这一年,皇上后宫空虚,要充实四宫,而他家中,刚刚有一及笄的女子……
眸光沉了沉,鼻间冷哼一声,“此等妖女绝不能留。可是这整个朝局,只以你我二人之力,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的……若不然,那钦天监谢巫大人,就是前车之鉴!”
要知道那谢巫是什么人?
那可是整个大历天下,几乎可媲美鬼神一般的所在,却也不得不在那个女人的手底之下而甘拜下风……如此看来,想要任他二人之力,弄死后宫妍嫔,简直是难上加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任由那个妖女横行霸道,谋我朝天下吗?”
右相微微怒沉,他们二人纵横朝堂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却没料到,竟是连区区一个小女子,都没办法去压制她。
想来,又觉得憋气。
若这一辈子都是这般,也真是白活了。
“也不枉尽是。右相大人,话说你我二人在朝堂之上,也算是你来我往的心知肚明斗了不知多少次,而这次,倒是我们第一次意见相同,而要联手了。如何?如果右相肯听我老夫一言,咱今儿个就择日不如撞日,却求一下萧妃娘娘?”
左相眨着眼睛提议,隐隐的有什么别的想法,似乎是挖了坑在等着什么,右相迟疑一下,不相信的道,“左相大人真这么想?”
去找萧妃娘娘,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可他们到底是臣子,外臣入宫,求见内宫妃嫔,这不合规矩。
“右相大人真是多虑了,咱们主动递折子不见,那娘娘若是召见我们,岂不是水到渠成?”
左相继续蛊惑,右相犹豫一下,想到自己远放的本家子侄,顿时也咬了咬牙,点头应下,“成,就这么办!”
后宫之事,还是要借后宫之手,来清除干净!
可没想,两人算得容易,可萧妃也没那么傻。
她倒是见了两人,然后便启唇一笑,慢悠悠说道,“唔,就这样,所以两位大人,就想要借着本宫之手做马前卒,去得罪一个,连本宫都得罪不起的人吗?两位大人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够好的。”
“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您就真不想要那泼天的富贵么?而那个妖女只要活着,她就会四处压您一头。”
左相司马空一脸不满的说,乍一听,似乎是全心全意为人着想,可仔细一想,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萧妃偏头笑了笑,绝美的容颜透着疏离的意思,“两位大人还是请吧,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本宫累了还要休息。唔,对了,如果两位大人不嫌弃的话,年后后宫大选,两位大人可还好多多帮一把本宫才是。”
身为后宫主事,萧妃忙得很,一边要亲自带着三皇子并且还要教导,另一方面,也要操心宫中诸事。她是真的很忙,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左右二相相识一眼,俱都有些无力。
右相皱眉再劝,“可是娘娘,宫中妖女猖獗,娘娘真就不想为皇上除了这害?”
“她有什么害?是害了你家人了,还是害了天下了?右相大人可千万不要随意置言。依本宫来看,妍嫔小主可是皇上的贵人呢,如大历朝没有她,又何来皇上普天同庆的一胞三胎?”
而且,还是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这样的肚子,谁见了都要羡慕。
萧妃垂落了眸光,油盐不进,两位大人面面相觑,也只好离开。
出了萧宫,又觉得心里格里不平。
右相拂了袖子,冷道,“萧妃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不想让自己的皇子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么?”
张朝元的性子有些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这是在哪里。有时候左相就一直在想,这老小子到底是凭什么,能与自己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斗了这么久?
看他这么傻,能活着也完全是运气了。
摇摇头,难得好心道一句,“张大人,还要小心隔墙有耳啊!”
在萧宫的范围内,说这样的话,若是被人听到,你右相也要跟着完了。
“怕什么?难道实话还不能说了吗?老夫就是说了,那又怎么样?”
怒冲冲依然不解气,但到底声音是小了许多,司马空便摇摇头,迈步往外发而去,张朝元也哼了声跟上,彼时身后果然有人在看,小桌子匆匆进门将所有耳朵听到的时候告之了萧妃娘娘,萧妃当下便起身拂袖,将桌上一杯刚刚沏好的茶“哐当”一声扫下了地,骂一声,“蠢货!这老匹夫敢在本宫面前这样,也难保他日不会在皇上面前这样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请杨将军过来。”
马上就是四妃晋封之日,她就不信杨将军不动心,“另外,再请月管事来一趟,告之他,本宫有要事请他办。”
对于那个以命侍君,又耗费了力气,花白了头发的原钦天监谢巫大人,她可一直是藏得紧的。眼下,也该是用用他的时候了。
小桌子答应,回身退下去办,他很快去司礼监找了新上任的月管事公公,语速很快,又极为明白的传达了娘娘的意思,月管事便笑笑,看起来敦厚,实际上却狡黠堪比狐狸一般的笑脸,便笑嘻嘻给他一个眼色,抬手拍肩,答非所问的道,“还请小桌子公公放心,咱家办事,哪里有不靠谱的?”
是啊,自己办事,从来就没有不靠谱的,月管事见眉不见眼的笑得格外欢脱,小桌子公公便也跟着哈哈的笑,同样回拍一下月管事,“那这样可就是极好了的事情了。要是娘娘知道,也会高兴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