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娘娘知道,是会高兴的。
月管事打着哈哈,一路送了这桌公公出门,返身就钻去了纳兰城所在的房间,房门一关,闫武月脸色便沉了下来,“纳兰,萧宫那边有了动作,我们该怎么办?”
萧妃那女人,心生得可真够毒的。
这时候要把谢巫放出来,是要将这私下藏匿钦天监大人的屎盆子,一把扣在妍宫头上么?
眸光中厉着沉寒,闫武月一拳砸在桌上,恨不得要此刻出去将那个女人正手反手的打个猪头脸才好。
蛇蝎心肠,当如是!
“这有什么可难办的?左右那谢大人也都在你的手心里攥着,你若回一句,人没了,或者跑了,就不信萧妃还有本事亲自去验证不成?”
纳兰城偏头看他,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
在他眼中看来,萧妃还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倒是这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一过,马上便是除夕之夜,辞旧迎新,再加上后宫选秀,四妃封赏……未来这几日,宫中诸地也必定不会太平。
眉色倏然蹙起,他起身与闫武月道,“萧妃那边的事,你自己想个办法处理了。我现在还有事情,需要出去一趟,有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话落下,纳兰城迈步匆匆出门,只余闫武月一人,目光呆呆而好久回不过神来,等得回过神来,顿时又气得跳脚,咬牙喊道,“喂,这到底司礼监里,你是管事,还是我是管事?”
这怎么说走就走了?让他想个办法,他倒好,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心中窝着火,他举目四观这小小房间,左右布置得也很精致,可怎么看就怎么不满意。
重重一脚踹了门,憋着一肚子火他迈步而出,正赶上外面有那不长眼的小太监去问萧妃娘娘的礼服,要不要马上送过来,闫武月抬手,一记大耳刮子用力扇过去,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萧妃娘娘那里的礼物,是你能送得了的吗?还不赶紧给我拿来!”
月管事可是萧妃娘娘亲自提拔的月管事,就算去娘娘面前献殷勤,也该是他,而不是别人。
闫武月心中一肚子气没处发,那小太监哭丧着脸,也觉得好郁闷。
他这招谁惹谁了?
人人都知道月管事跟那刚刚那个人好,可你们闹脾气,也不要老夹杂着别人好不好?
乖乖去取了宫中绣娘不分白天黑夜赶至的水红色精致绝美的礼服捧了过来,闫武月也懒得看,吩咐一声收拾好,就一起向萧宫行去。
走着的时候,又想到纳兰城亲手一针一线,给那个女人绣的朱紫色礼服,心中种种不愤的同时,又觉得甚是叹息。
从某种心情上来说,他是很羡慕嫉妒那个男人的,至少他想爱,也敢爱,还敢那么做了?
可他呢?
风从耳边吹过,宫道两边的树梢上有积雪摇摇晃晃落下来,脖子里一片冰凉,他缩缩脖子,也不再想,大步往前而去,半路上遇到了奉命入宫的杨将军。
顿时诧异,顿足,“将军,怎么这时候进宫了?”
听皇上说过了,过了年就要让他外出领兵的,居然这时候进宫,这是有什么事吗?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杨将军已经见过了萧妃身边这位新提的月管事,态度还算客气,张口道,“原来是月公公……真是幸会。”
闭口不提自己前来的目的,倒是个老狐狸。
闫武月心中骂一声,他不喜欢“公公”这个称呼,可没办法,他现在还就是一个“公公”。
皮笑肉不笑的道,“杨将军客气了,既如此,那咱就结伴而行吧。”
一个大历将军,一个后宫太监,就这么结伴而行吗?杨将军觉得心里好膈应,不过还是忍了---到底月管事也是娘娘身边的红人了,他不愿意去得罪。
且不说萧宫这边热闹得紧,便是妍宫那边,几乎也要折腾翻了天。
丸公公心急火燎一路小跑来到妍宫打探消息,还不等进门,就听里面竟是一概反常的连半点声音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娘娘出了事,怎么可能会没点动静?
心下狐疑,他迈步进去看,进了宫院,去了内殿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两个的太监,见他过来,俱都吓了一跳,脸色发白,而声音发颤。
“娘娘怎么样了?”
丸公公压着心中不安,出声问,两名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道,“回,回丸公公的话,娘娘……娘娘怕是……”
话没说完,丸公公心头“轰”的一声,一脚将他踢开,大步进步。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里面是死外面是生。
生死徘徊,让人惊慌绝望,泪流满面,又不敢大声哭出来。
刚刚进门就被这样凝滞的气氛吓得后背冒冷汗,丸公公想,怪不得外面听不到动静,原来……是不敢。
招招手,见仁禾正半跪在娘娘身边,根本没看到他,倒是素白见了,顿了顿,慢慢的迈步而来,脸上带着哀色,眼色还微微的带着红。丸公公一见,更加就心慌了,“素白,你快说,娘娘到底怎么了?”
皇上那边还在等着消息,若这边真是不好了,丸公公简直不敢相信,等一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在等着他们。
许是雷霆之怒,许是哀绝于心……但不论怎么说,对于皇上来说,都是一个打击。
“丸公公……娘娘,怕是不好了。”
素白低声说着,眼角红红又流了泪,“御膳监送来的蛋羹,本来是小公主要用的,可今儿个是娘娘亲自尝了第一口,结果,娘娘就……”
话到这里,忽然又哽咽住声,说不出话来。丸公公的脑子“轰然”一声就炸了。
脚下一个踉跄猛然倒退,只觉得这整个天都要塌了。
若说娘娘是皇上离不开的心头宝,那公主可就是皇上顶在头上的又一片天了。
这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皇上心口上,硬生生的活插两刀,既害了心头宝,又敢去捅破天?
急慌慌连近前看看都来不及,只见到屋子里那黑黑的一盆血水端出来往外倒,说是娘娘呕出来的血,他一转身,撒丫子的便往外奔。
因为奔得急,刚到宫门口,迎面就与人重重撞在一起,来人晃了晃,由人赶紧扶好了,他则是“哎哟”一声头昏目眩的摔倒在地,正要急得破口大口,脑袋上方已有一道声音斥道,“慌慌张张的跑什么?冲撞了圣上还不赶紧请罪?”
这是和公公的声音。
丸公公脑子里更加就乱,将要出口的骂声也随之咽回去,就势一个跪地磕头,脸白得跟外面的雪似的,呜咽就报,“皇上,妍嫔主子像是不太好了,皇上您快去看看啊!”
皇上的到来,是丸公公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居然这般快,可见妍嫔主子在皇上的心中,该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后背一层冷汗湿透,丸公公庆幸自己跑得快,要不然妍嫔主子的情况要让皇上去亲自了解,怕是他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也会落个不力之罪。
“妍儿!”
明黄的帝王之衣都来不及换下,翁岚天一把推开身前碍事的丸公公,大步流星闯进宫门,丸公公“哎哟”一声被推得摔倒在地,和公公急忙跟着皇帝进去,回头吩咐小太监,“快!将丸公公扶起来,太医院的宋太医不擅女科,赶紧去找个懂的来!”
自从王太医辞官还乡,娘娘这还是第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怪他们所有人都疏忽了,这宫中到底是该多备一些医术高明的太医。
“妍儿,妍儿!”
一路冲了进去,顾不得两边倏忽跪下请安的各个宫人,翁岚天脸色发白风一般到了床边,床上的女子双眸紧张,脸色微青,带着隐隐的黑色。
这明显就是中了剧毒的表现。就算是他不懂医,也能看得出来。
仁禾哭得两眼就跟核桃似的,看皇上终于来了,她“嗵”的跪地再跟着哭着求皇上,“救救娘娘,求皇上救救娘娘啊!那蛋羹里的毒,是要害小公主的……呜呜,这到底是谁,心肠如此歹毒。”
说着说着话终于是撕心裂肺忍不住又哭起来,这哭声听得人心里直发苦,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搅着一般,搅得人心里难受。
皇帝张张嘴,看着这个哭得一脸难看,却是非常忠心的宫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一瞬间,他心头触动,又奄奄的觉得难受。
“好。朕答应你,不会让你的主子就这样轻易离开你的。”
翁岚天抬手虚扶,声音苦涩,又许了她愿望,和公公心里一慌,赶紧上前几步道,“仁禾,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起来,让皇上去看看娘娘。”
一把将这哭得没大没小的仁禾拉了起来,两人退在一边,和公公只觉得满身的冷汗,却不知从何而起。
皇帝虚扶的手便顿在半空,片刻,便看了和公公一眼,收回视线,仁禾只管自己哭着,压根看不到别的事。和公公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颗心慢慢的往下沉。
他的手,用力的攥着仁禾,像是一直就这样要攥到地老天荒。
“妍儿,朕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你能听得到朕在说话吗?”
侧身坐在床前,翁岚天叹一口气,低声唤着,他温暖的大手包裹了这女人的小手,只觉得这一刻,他似乎当真是负她良多。
身为帝王,想要一个女人,只是张张嘴的事情,可想要一辈子对她好……对于他来说,那是比登天还难。
人都有喜新厌旧,哪怕他再把她放在心里,也会觉得人老珠黄,对着同一个面容看久了,便也提不起兴致。
到了后来,就已经是一种潜移默化进入骨子里的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