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完了,又问着娘娘答案,净妍这时,也再没有什么小女儿家的娇羞一面,脸色重新淡下,微微点头道,“大概是吧。”
萧妃掌后宫皇后令,这时候忙得团团转,也没时间没心思去伺候皇上,倒是采嫔,那也是个野心不小,且很有时间的。
“那就是了。”
仁禾吐一口气,似乎觉得这样很不好,“娘娘总是这样把皇上往外推,万一皇上将来要真的不来了怎么办?”
身为后宫女人,拘束很多,限制也很多。
想那三千佳丽只争一人宠,若是之后当真被采嫔拔了先,得了圣宠,先不说别的,这整个妍宫都要被那个女人给踩死了。
净妍扬唇一笑,打趣道,“怎的,现在知道怕了?那之前倒是厉害,敢当面顶撞。”
这还是说的前两天时,仁禾胆大包天的敢顶撞采嫔那事。
仁禾都要哭了,“娘娘,奴婢已经得到教训了,这两天嬷嬷都毫不放松的盯着奴婢,奴婢知错了。”
祸从口出,便是这样来的。
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民间流行过除夕要守岁,这规矩在宫中也有。
净妍看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想出去逛逛,想了想,便吩咐一声道,“仁禾,素白,你们两个都出去吧。,宫里留几个护卫就行。我一个人静静,你们也不用老陪着我。”
为了不让皇上近她的身,她可是连给自己下毒的手段都使上了,娘娘的狠,到如今也已经到了一定地步。
这时候她想静静,那便静静也好。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寻了和公公指的两名心腹护卫过来,告诉他们,一定要护好娘娘周全,两人这才手拉着手,一路兴致勃勃的出去了。
这整个后宫,除了妍宫之外,其它地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有不时的炮仗响起,还有宫里的小太监宫女来表演节目的。皇上也早早又将那群沐休回去的大臣又召了回来,开起了什么群臣宴。
这时候众人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一派歌舞升平过后,和公公乐呵呵拍了拍手,场面倏然静下来。
皇上居主位,左侧萧妃,妆点着一身雍容华贵,笑意温润,似是母仪天下般的感觉。身后跟着奶娘嬷嬷抱着三皇子正一脸好奇的看向场中。众大臣看在眼里,暗自点头,纷纷寻思着,今儿个就算是萧妃娘娘不封个皇贵妃,也是有贵妃的份位。
而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连萧妃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她熬了这么久,如今母凭子贵,终于要更进一步了。
皇帝右手边坐着的是采嫔小主,与萧妃相比,采嫔小主岁数小,年纪轻,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如一只花蝴蝶似的,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激情。
众大臣便又猜测,这是要封四妃了。杨将军已经戍守边关,杨采嫔也要更进一步了。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杨采嫔也更是这样想的,一时间自得满满,连眼底都是压不住的喜色。
果然,皇上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封赏后宫,一连串的褒扬之词说下来,不出意料的给了萧妃一个贵妃位,已是贵妃的萧贵妃立时便笑盈盈起身,叩谢皇上隆恩,紧接着,便是封赏四妃了。
皇上话音落下,整个场面突然鸦雀无声,众所周知,皇上现在后宫空虚,如是封赏四妃,就算是除了妍嫔采嫔都算在内,仍还有两个空缺。
一时间,均都有些好奇,这该怎么分?
这些人中,最急的还是采嫔,她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千万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丢人啊!
可偏偏这关节,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众人都一副紧张屏息的样,忽听不知哪里“噗”的一声细微的响,尤其这响声露出来,好像还带拐弯似的,在这样落针可闻的现场,顿时就惊呆了一干人。
紧接着,就闻到空气中一股酸息的味道,皇帝脸色抽搐,转身采嫔道,“滚下去!”
采嫔一怔,“哇”的一声跳起,捂着脸就跑走。
于是,众人皆都恍然大悟,原来是采嫔小主在皇上的面前……放了这个气的。
不过片刻时间,采嫔小主在皇上面前漏了气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后宫。
闫武月笑得肚子都疼了,一个劲手拍着桌案,眼泪都笑出来了,却还分出心神扒着一脸淡然的纳兰城连连不休的追问道,“快说说,说说,你到底在她的身上使了什么东西?怎么就她一人漏了气,萧妃没漏呢?”
皇宫里讲究啊,硬生生把人体浊气排放的结果,称为是漏气,不过不管是漏什么,采嫔一下子就成为了整个后宫的大笑柄,就算是杨将军自边关回来,也只能憋屈的脸黑,而说不出什么。
是你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害得皇上失了颜面,这能怪得了别人吗?
闫武月想到这些,更加就笑得乐不可支,不止肚子发疼,肠子也隐隐扭结到一起了。
纳兰城看了看他,很淡定的道,“若是萧妃也跟着一起漏,岂不就明摆着让人查?”
单单只采嫔一个,只能说你倒霉,无能控制自己。
如果再加上萧妃,那就会落入有心人的眼底。
“唔,这倒也是。可是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手脚啊,怎么就她漏了呢?”
闫武月对这个问题,还是非常感兴趣,纳兰城笑了笑,“也没做什么手脚,只是衣服料子薄了点而已。”
“咦?就这些?”
“就这些。”
见他说得笃定,闫武月也觉得没趣了,但他不说,他也不能再问,只嘀咕一声道,“可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自然是不会有这么简单的。
纳兰城能说,他是半夜不睡,一直蹲到凌晨时分,才往采嫔的汤里扔了巴豆么?这只是漏气,如果随后当场出恭,那才更让她丢脸!
他只笑笑,做着自己的事情,明日便是大年初一了,也是长历第二十四年,这一年,她二十二岁。
放在外面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落在这宫里,只等寒暑易日,踌躇到老了。
或许纳兰城忽然就明白,为何这宫中的女子不长寿,不是因为她身体差,而是因为她们生来就要注定在这样漫无期限的孤寂中死去。
可是,他不希望她是她们的其中一个。
“月寒,你也多准备一些吧,若是萧妃来唤,你还是要去的。”
手中的活儿不停,他要再为她做一双暖手的暖筒,外出时,如果手炉不便,这个刚好抄在手里,不惧风寒,又显得别致好看。
闫武月摇头,“我不去。也不知道萧妃在想什么,见天的想要把那个钦天监的谢老头拉出去溜溜……他现在都已经满头白发了,还能活几年?这是一点也不让人消停。”
说到这里,又看他手指间飞针走缝,可比一般的绣女还要缝得漂亮呢,顿时又羡慕,“你是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手的?”
纳兰城眼也不抬,只告诉他,“当你身边再无一人可以照顾你,而偏偏还有另外一个人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也就学会了。”
想到这一手缝补的技艺,还是那时候的哑婆婆亲手教的,后来跟她一起入宫,又后来仓皇离宫……想着,又觉得离了宫也好。
这个深宫,就是个是非之地。
“算了,不提这事了,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是不可能有这样一手的。这样,不如你做给妍儿用的时候,也顺便帮我做一个?万一萧妃看到,我也好歹说一声,这是咱们司礼监集体的心意呢。”
厚此薄此,总是会给人留下话柄。
“我说过了,你要自己动手,若是不愿意,那便罢了。”
他做的东西,不愿意送去给别的女人,妍儿是他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的女子。
“不做拉倒。不是我说你啊,就你这样的心意,可千万要瞒得死死的,若是一旦被人发现,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闫武月撇撇嘴,又提醒着,纳兰城不以为意,只是笑,“那你呢,不也一样正在做着这掉脑袋的事?”
他指的是,两人同样掩藏身份进了这里,闫武月还干脆得了萧妃的眼,提了个月管事,倒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么?
“我不同啊!我是常年不入宫的,也没几个人认得我。倒是你……这脸是他们眼熟的,不定哪天就会认出来的。”
指指他的脸,又指指自己的,闫武月又说,“反正都是要小心的。”
“嗯。”
纳兰城头也不抬,依然在做着事情,可还是回了他一句,“所以,你是月管事。”
管事是行走在外面的,而他只不过是在这里小待一下,不出门也就是了。
闫武月见说不透他,也就算了。一起身,掠了门帘出去,外面的飞雪扑了进来,纳兰城手一个哆嗦,针尖便刺入了手指中,有些尖锐的疼。
他怔怔的看着流血的指尖,忽然就笑了。
他也真是爱惨了那一个女人,才能将所有心神都扑在她身上,而忽略了自身的一切。
为了她,他竟是也做起这女人的活计来了,还有模有样的。
笑一下,看看天色已经暗至深夜,这时候外面的群臣宴也都散了,他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暖筒,向外面看了看,很快,他挺拔的身影悄然消失在这司礼监中。
从这里去往妍宫的路,他走得很熟了,可从来没有这一次,他走得如此沉重的。
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样了。
终于到了门口,探头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想了想,还是绕过了正门,去往了后方。
窗下开着一丛青竹,哪怕风雪再大,也压不弯它们的身体,纳兰城看在眼里,便笑了笑,纵身跃上,踩着浮竹,透过窗子看向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