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一个年过得揪心啊,他沉着脸看着丸公公送上来的一只小鞋,粉嫩嫩的小鞋尖还嵌着一颗圆圆的珍珠,一走一晃,特别可爱,纯真。
皇帝眼前浮现起,自己唯一的小公主,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就忍不住闭了眼,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去吧!让寒秋从边关快马赶回,给我查!查清这背后之人,诛灭九族!”
珍珠小粉鞋拍在桌上,一张上好的檀香木桌案瞬间从掌心裂开,落在地上。因为愤怒,这是连“朕”这尊称都忘了。丸公公吓得不敢吱声,连声应是着人马上快马加鞭传召寒秋回宫。
这边小喜子也跟着一脸大汗的扑过来,急声报道,“皇上,小公主果然不在妍宫,娘娘……也急得又倒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御书房,翁岚天额上青筋暴跳,猛的抬脚一飞,将眼前的碎木屑踢得飞起,擦过小喜子的脸,小喜子不敢闪避,这也给他留下了永远的伤疤。
“皇上,奴才请皇上保重龙体。”
丸公公吓得跪倒,一干人也跟着跪倒,帝王之怒不是轻易就能平息的。
正在此时乱糟糟的关头,重华宫又来了人说,采嫔小主大哭大闹说快要死了,非要见皇上,见杨大将军。皇帝抚额,原本暴跳的青筋,这时候,就已经变成黑的了。
“行,一个个的都能来要挟朕了是不是?”
怒极反笑,翁岚天一字一句的说,“好,真是好啊……既是采嫔如此想死,丸公公,着朕旨意,就赐她自尽吧!”
不管是毒酒还是白绫,任由她挑!
此言一出,丸公公大惊,“皇上不可啊,杨将军还在边关……”
“你给朕住口!”
皇帝勃然大怒而打断,“难道朕这大历天下,少了他杨将军,朕就担不起这天下重任了吗?”
皇上这一次,是真的怒了。
丸公公立时脸白,噤若寒蝉,这话说得这样重,让他怎么接?可偏偏这时候,是当真离不得杨大将军的。
尤其是杨将军掌大历军队,若是太平还好,一旦有个反心,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丸公公冷汗嗖嗖的,哆嗦着嘴唇,硬着头皮还想劝,可皇帝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敢出声说话。
可他们不敢,有人敢。
外头小太监又匆匆进来,还不等说话,就被这眼前的气氛所吓倒,皇帝一个冷眼看过来,“又有何事?”
小太监叫苦不迭不敢怠慢,“皇上,是妍皇贵妃娘娘来了……”
一听是她,皇帝的怒火去了一大半,皱眉道,“身体不好,还四处乱跑什么?请娘娘进来。”
大手一挥,落座在身后的紫檀木椅上,丸公公等人很有眼色的麻利收拾起地下碎木屑。等娘娘由素白扶着,一脸煞白进来的时候,这地方已经干干净净的了。
看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于一夕之间,既失了自己最忠心的大宫女,又丢了自己最爱的小公主,翁岚天心头一起,起身下去,亲手扶了道,“妍儿,有什么事,着人来说一声就行,这么冷的天,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看一眼丸公公,后者立时乖巧的上了娘娘补身用的红糖蜜枣茶---知道娘娘一直喜欢这个,这地方也是时常准备的。
净妍却没心思喝茶,她将茶盏推开,只问皇上,“皇上,太平丢了,皇上有派人去救太平了吗?”
她强作镇定的眼底,带着浓浓的惶恐。这是她做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翁岚天有心想安抚几句,却不知从何而起,好半天,才点头道,“妍儿不必忧心,朕一定会将我们的太平公主,平安的救回来的。”
然而救人不是说话……净妍不信这个,她觉得,要想救回太平,还是要靠自己。
勉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哭闹与失态。翁岚天目送着她的背影,眉心突突猛跳着疼。
“皇上,有侍卫报说,昨个夜里,好像是看到有人从妍宫离开,怀里抱着一个什么的……但那侍卫没看清,以为是洒洗的宫女,也没在意。”
丸公公送出娘娘,又回来禀着,公主丢了,这个年过的,也是战战兢兢。
皇帝猛的抬眸,“那么……是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抱走了太平?”
“是的。”
丸公公分析,“以奴才之见,会不会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嬷嬷?”
关键是这个嬷嬷还是娘娘亲自选的啊,娘娘也不可能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样一想,又觉得各种不好。这几乎便是早有安排的阴谋诡计。
一点点的,想要剪除娘娘的羽翼,让娘娘再也飞不起来。
那么,这后宫之中,最有嫌疑做这件事的人……
“难道是萧妃?”
皇帝低低的说,丸公公将头低了低,他也想到了这里,可转念一想,萧皇贵妃娘娘也没这么傻,明知小公主失踪,第一个人被怀疑的人就是她。又何必当真做了这事?
然而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谁也不能保证,萧皇贵妃娘娘,也正是猜到了众人如此想法,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但这话,丸公公不敢说。
紧接着,皇帝又想到了重华宫的采嫔。可那样一个只会撒泼使赖的女人,她有那个脑子吗?
这里种种猜疑,净妍出了这御书房,直接就去了司礼监。
素白一头冷汗的陪着,心里祈祷,千万别再出事了。再出事,这妍宫就彻底乱了。
进门便问,“你们月管事可在?”
外头值守的小太监哪个不识妍皇贵妃娘娘?便有真不认识的,可也有素白在边上陪着,再看其它人的神情,也就都知道了。
慌慌的过来拜见娘娘,净妍一概不理,只问,“月管事可在?”
小太监连连点头,“回娘娘的话,月管事在。”
“让他出来见本宫。”
净妍立身于台阶之下,这小小的一个司礼监,根本没资格让她亲自来寻人。可她急,她一定要来。
“娘娘,小公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素白也自责不已,只是好好的一个守岁夜,谁知道就出了这么多事?
真是疏忽了。
等着,妍帘一掀,月管事没什么正形的打着哈欠出来,见是妍皇贵妃亲自前来,顿时就愣了一下,急心施礼道,“小的不知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马上便跪身请罪,净妍一摆手将他挡起,也顾不得别的,直接问他,“可见过虎子在哪儿?”
虎子是她的哥嫂生前唯一留下的儿子,之前是一直与几名皇子在一起伴读的,但最近不再读书,而是耍弄一些什么弓箭类的。
闫武月不知道她问虎子是什么意思,可当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问,就老实说了,“娘娘,虎子不在这里啊,小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本来就是,虎子这孩子别看长得虎头虎脑,可还是很机灵的,皇上许他在后宫这地四处乱逛,他逛着逛着就与闫武月逛熟了,然后还被萧皇贵妃知道后,给将这月管事的叫去,好好的一顿训。言下之意,不许他再跟虎子有任何联系。这就是迁怒了。
然后,净妍一听这话,脸就白了。
她有种直觉,虎子也一定是出事了。
跟着就腿一软,摇摇欲倒,闫武月眸光一闪,就要上前扶着,却被素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他又生生停下,就听素白道,“小公主不见了,娘娘着急上火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若是虎子少爷回来了,可千万请月管事留心一下,别再丢个孩子。”
说完了这句话,素白扶着娘娘就回了妍宫,太医院也送来了温补的汤药,素白伺候着娘娘喝了,却不知因她一句话,闫武月整个人都变得锋利如出鞘的利剑,几乎要杀人了。
甚至都等不到纳兰城回来,他直接换了身衣服,去了萧宫,见萧皇贵妃娘娘,先是陪着笑聊了一会儿,之后,又悄声问,“娘娘,听说小公主失踪,娘娘可否知道这事?”
萧皇贵妃娘娘原本裘萧。
裘萧就看他一眼,眸光微微眯起,不答反问,“月管事对此事很上心吗?”
柳红在一边伺候着沏茶,闫武月陪着笑,连连道,“没有没有,娘娘误解了……小的只是觉得,妍宫那边嚣张也够了,这不连老天都看不过,终于出事了么?”
他一脸得意洋洋的小人模样,裘萧看了,却忍不住心头愉悦,轻轻笑起来,“那倒也是。她这么久都与本宫做对,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闫武月又连连陪着笑,却是仔细看着她的脸色,明显没有任何异常。
这只能说明两个结果。
一,就是萧皇贵妃也不知道小公主的下落,这不是她做的。
二,是她做的,但她太会伪装,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是前者,闫武月相信,他一定能找到突破口,可如果是后者……他打个冷战,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从萧宫里出来,闫武月刚走,萧皇贵妃脸上的笑,便慢慢的冷了下来,劈手将那茶盏摔了出去,冷冷的道,“柳红,外面的事情,你多注意一些。本宫总觉得这几日局势不稳,心惊不安。”
虽然是在过年,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在这后宫行事,是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的。她不想要任何意外。
柳红应声,将这事放在心上,转眼,却又听娘娘道,“妍宫那边也都盯着点,若是有什么点,及早来报。”
顿了顿又说,“采嫔怎么了?”
柳红回道,“听说若了皇上生气,被皇上罚了……虽然没有直接赐死,却无疑于冷宫一般了。”
那个上跳下窜的女人,根本不能称之为对手。
但萧皇贵妃却是眉眼凝重的道,“我看未必。柳红,那边也要盯紧了。”
柳红讶然,“可她……应该做出这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