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公公不敢说,他是收了人家的银钱的,但这些事在皇上这里,或许是心知肚明,或许也是不在意,只是听了过去,哼声道,“越来越多的人不把朕放在眼里啊!丸公公,依你的见解来说说,宫中眼下,也只有三个女人了,她们哪里还有这么多的力气蹦跶?”
不是今天你算计我,就是明天我算计你。
当然,在皇帝的心中,他的妍儿还是最好的,从来不争不抢,仁爱善心。
“皇上说得是。”
丸公公只有恭敬的份,皇帝又笑了,“所以说,朕才要选秀。只有这后宫女子多了……这些事情,朕才不会总去操心丸公公,你说是不是?”
丸公公:……
他郁闷得想要撞墙了。
皇上家事,他敢说行,或者敢说不行?只能默默的闭嘴。于是,翁岚天又看他一眼,继续低头批奏折,他跪着也不敢起,过了好久,才听皇上说,“还愣着干什么?朕渴了。”
“哎,奴才尊命。”
丸公公一喜,立时抓着这机会起身,看他一瘸一拐的离开,皇帝瞅着他的背影,隐隐的暗了眼神。
转眼间,到了午膳时间。
妍宫,主仆二人用过午膳之后,净妍起身说,“这天渐渐暖和了,我想去御花园看看,走吧。”
这个时节,御花园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除了一些枯黄的草,便是整整冷了一冬的萧条,别说景了,看着就觉伤感。
可素白知道娘娘心里有事,便应了下来,又唤了新提的贴身小太监季开一起,慢慢去往了御花园。
虽然是过了年,寒冬的天气也有几分转暖的,出得门来,依然冰雪未消,冷意嗖嗖。
“娘娘,披个暖氅,再多带几个手炉吧!”
素白心疼娘娘,什么都照顾得周周到到,季开也乖巧,赶紧又拿了厚厚的带兜帽暖氅出来,给娘娘披在身上,手炉要多备两个,他与素白便一人一只的捂着。净妍看一眼季开,点点头,“走吧。”
主仆三人,向着寒冬时节的御花园行去,虽然天气仍旧冷,不过精神不错。想想自从小年夜过后,娘娘心中一直像压着块巨石一样,每天虽然笑着,但笑的时候,却又让人觉得很苦。
今天出来,倒是能见几分真心。
“娘娘,今儿个已经是年初十了。马上就到十五花灯节,娘娘要不要出门去看?”
素白问,对于京城的十五花灯,她真的是很喜欢。那些花灯也都很漂亮。
“是啊,娘娘若想去看,奴才小季子一定寸步不离保护娘娘。”
季开机灵的说,看年岁不大,才刚有个十一二的样,倒是什么事都懂似的。净妍不由好奇,问他,“你今年多大?”
“回娘娘的话,奴才……今年已经十五了。但就是个头长得小,所以进宫的时候,就报了十岁。”
季开喃喃的说,这是蒙骗皇上的事,他原不想说的,可他不知为何,就不愿意骗娘娘。
“唔,这倒也是,看你身材瘦小,这个岁数倒也说得过去。”
净妍若有所思,她也做过宫女,知道底下人的苦,凡是进宫为奴的人,有几个是愿意来伺候人的?一不小心还要掉脑袋。
“奴才小季子感谢娘娘不怪之恩。”
季开跪地说,素白便让他起身,让他多念着点娘娘的好,便又继续往御花园行去。
进了园子,果然一片萧条,里面的雪并没有打扫,这还是当初她的意思……如果有哪位主子,愿意来这里踏雪赏梅,倒也不失一景。
满园的花都凋了,单单只有墙角数枝红梅开在枝头,看起来极是耀眼,夺目。无端的,又为一个萧瑟的冬天,染了一份鲜活的气息。
“娘娘,可是要折梅?”
季开机灵的说,“咱宫里也没点花色,有些素淡,这大过年的,不如娘娘折枝梅回去,也好放在屋里提神呢。”
他这里建议着,素白忽然就沉了脸,冷道,“宫里素淡,你是觉得不好吗?”
季开一愣,有些不解,他是完全为娘娘着想啊,怎么这素白就怒了呢?
但不管怎么样,赶紧又跪地请罪,净妍定定的转过身,并没有吩咐起,而是道,“你初来还不太懂,以后,会慢慢懂的。”
话落,便又带着一身的寒意,踏着雪出门,素白叹一口气,赶紧跟上,季开也从地上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好半天,才憋不住的问,“好姐姐,你就告诉小季子一声,为什么娘娘会忽然不高兴?”
这话说得甜,素白没好气的道,“年底仁禾姑姑出事的事情,你没听说过吗?娘娘向来不拿我们当下人,那是亲如姐妹的,眼下宫中素淡……你可懂了?”
身为主子,是不能为一个宫女下人来哀思的,娘娘便吩咐将宫中所有的大红福字都揭了下来,不止连自己身上潋滟的紫裙都换了,更是平常素淡得几乎都不用任何鲜明的东西。
“唔……奴才该死。奴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季开恍然大悟的打着自己的嘴,素白拉了他,摇头,“以后注意便是。”
他才刚来,不知者不为罪,素白也不想过多责难他。可季开还是震惊在了心里。只是因为一个死去的宫女守思,娘娘这是,当真把他们奴才当人看啊。
一时间,心中更是暖注阵阵。
眼看着前面主子都行远了,他一路小跑的上前,殷勤的先是给娘娘换了一个手炉,然后又想方设法的逗娘娘笑,前面宫道岔路口上,就在这时行色匆匆过来一人,净妍下意识站住了脚步,那人一身风尘到了近前,也停了下来。
原本是想要抱拳施礼的,可一看原来是他,顿时就冷哼一声,“原来是皇贵妃娘娘啊,听说娘娘身体不好,这大冷的天不在宫里歇着,跑出来万一再感染了风寒,还不又得把人折腾久久?”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季开一愣,就有些怒了,上前一步道,皱眉喝道,“你这老头怎么回事?我们娘娘在哪里,还要经你商量同意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
季开气恼着,一心要护着自家主子,却不知道自家主子娘娘在看到对方时,便自动的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让他先过。季开这么一声喝斥,顿时就又将人气笑了,哈哈放声道,“好好好,可真是好。老夫日前早就听说皇贵妃娘娘身前有无数忠心的奴才,以前不信,现在还真是信了。区区一个狗奴才,就敢对老夫无礼,是不是等日后,也能骑到主子娘娘的头上去?”
这什么跟什么啊。简直是无理取闹。
季开心下一沉,顿时又想喝斥,却听软软的语音,慢慢的响起,季开一怔,咬了下唇,娘娘已经是对那老头微微屈膝道,“原来是杨老将军,本宫有礼了。”
于是,季开满心的不高兴,一下就全部憋在了心里,张大嘴巴呆呆看着……这,就是那个据说很张狂的杨采嫔之父?果然虎女无猫父啊。这老将军,绝对就是更大更凶的一只虎,也怪得采嫔小主日渐跋扈,都敢当面辱骂娘娘了。
可这样惧怕的感觉,也只不过是一瞬间,季开便又释然了。
不管这杨老头怎么说,一切都是他不敬在先,怪不得他护主。这般一想,又冷冷的嗤笑一声,杨守业斜眼看过来,哼道,“怎的?你家主子都给老夫见礼,你这狗奴才倒是嚣张了?”
我呸。
这一口一个狗奴才的……季开一咬牙,有些快忍不住了,素白已经冷冷出声了,“原来是杨老将军啊,倒是眼拙没看得出来……这样走路虎虎生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路贵人呢,连皇上都比不得老将军的威风!”
这话说来轻巧,却是字字诛心。杨守业顿时一愣,差点就气歪了脖子,怒道,“你这溅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要是比皇上都威风了,那皇上又算什么了?
如此一想,心头冷汗暴起。
素白却不怕她,看一眼娘娘,见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更加冷笑着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但看老将军如此飞扬跋扈,就知采嫔小主近来的不顺心,也一定言传身教了。话说回来,杨老将军从来不知这后宫重地,无召不得入吗?”
素白飞快的说,杨守业顿时一怔,他哪里无召了,张嘴道,“简直胡说八道,老夫如何不……”
素白又快速打断,“那老将军既然不是无召而入,可这礼仪也总得懂吧?”这意思又是在说他为老不尊了,见了皇贵妃不知行礼,这算哪门子事?
杨守业顿时又气得倒仰,更要再说,素白又再度飞快的切断他的话头冷笑道,“口口声声一个狗奴才,一个溅婢,那在老将军眼里,我们这些下人,就不是人吗?还是老将军从来就不懂得尊重是怎么回事?打狗还需看主人呢,老将军如此不把我们娘娘放在眼里,可想而知……家教又该是多么的失败!”
“你……”
“杨老将军不必着恼,难道奴婢说得不错吗?人初生时,便没有高低贵溅之分,奴婢虽然是伺候人的,可娘娘是尊贵的,老将军见了娘娘不止不见礼也就罢了,还以娘娘给老将军见礼为喜,老将军觉得,此事要当真传入皇上耳中,皇上该是如此反应?”
到此,素白想要说的话,终于是一口气完,跟着就见身边的季开小太监简直是崇拜偶像啊!真是太漂亮了!
季开心中恨不得都要鼓掌喝彩了,可眼看着杨老将军简直要气死的模样,他憋了憋又忍下。
“你,你这刁奴,你分明是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